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醃在鹽井裏的情愫現代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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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老家的一些記憶。有一條河,會一生一世跟隨你,不緊不慢,不離不棄。

醃在鹽井裏的情愫現代詩

——題記

  鹽溪河

從崖縫裏擠出來的水,憑着獨特的清洌

相互靠近,記得經過我家門前一回眸

到處岩石嶙峋,我看到每一滴水裏

折射出的海市蜃樓

溫潤的日子,草長鶯飛

浮出水面的魚

從老態龍鍾的光陰上摘下祖輩、父親和我

置之河之幹兮。河水的漣猗

多年之後已不再清澈

我的肩上,還留着一條河沉澱多年的

黑色胎記

  三才溝

哪兒有什麼草,哪坎的花該開了

哪塊田裏有什麼魚,哪家的杏子熟了

有時候,我會像掰手指一樣

細數這條溝裏的草木山石

少年時光,漫山遍野採摘彩色的血液

讓心臟在脫離水源很久以後,也能在異鄉

保持原來的成色

今夜,我仍像想念情人的懷抱一樣

想念一條小溪赤條條的歲月

  幹壩子

今夜的燈火,一定會繞開這口古老鹽井

照見一條河流,她瞳孔裏深深的黑誘惑着我

一場春雨,滋生或者熄滅

讓一望無際的油菜花

點亮三月的眼神

鹽井是幹壩子星羅棋佈的眼睛

流着苦澀的淚。那些掩埋在厚厚土層下的生計

醃製着年少的瘡痍

菜花搖曳,時光越來越遠

  苦竹林

川北的山,圍成一個罐子

鄉親們的日子,就這樣被時光一直煎熬

直到將這個苦,浸透每一寸羊腸小道

嵌進你走過的病痛

時間是一種無法醫治的頑疾

只要經過,就一定會疼

偶爾,我會背向燈光彎腰捧起最小的水

然後,用最安靜的眼神看着它們

從指縫間慢慢流走

  風嘴嘴

每一塊土地都很小,小得彷彿會跟下一陣風走掉

每一塊土地都取了一個與風有關的名字

每一塊土地都捏着一家人的飽暖

每年三四月,那些翻過秦嶺的黃色泥沙

被大風送回來,像憂鬱一樣

薄薄地鋪在桑樹和黃荊的葉子上

等待一場雨的日子裏

鄉親們乾澀的眼神,黃了又黃

  吊巖

當年,這兒住着最遠的莊稼

和放得最高的工分。每天天不亮出門

割滿一背篼帶着露水的.青草

弓着腰,馱着還沒睡醒的太陽

手腳並用,一步步從命運中的那些堅硬

爬下來

質樸的祖輩,像給孩子取名一樣

小心爲懸崖上的這幾塊土地

取了:吊巖,這樣一個讓人心酸不已的名字

陡峭的石梯鑲嵌在記憶深處,上或者下

都膽戰心驚

  矮樑子

矮樑子在川北的山丘裏,是不能再低的了

蒼黃的面龐上,摳不出幾絲翠綠的心情

那些被歲月風化的石頭灰,霞光一樣

落滿山坡

矮樑子的脊柱,被一代又一代的人

越踩越彎。它伏在川北人的眼神之外

從來不聲也不響。其實

在川北

沒有比樑更矮的山

也沒有比人更矮的樑

菩薩嶺

不知是誰,一鏨一錘在絕壁上打出

一個大嘴猙獰的菩薩,端坐在時光的盡頭

不看世事滄桑,不聞民間疾苦

也不知,人情冷暖

吞口菩薩的肩,把幾分薄薄的旱田

扛着放不下。感謝上天眷顧

一年到頭的肩挑背磨

也勉強能換回一家人幾個月的口糧

黑巖洞

夏天的午後,我們沿着南山的北坡走

亂石穿空,滴水飛濺

陰山溼地的水草,豐美了多年的時光

只有心裏的陽光,照亮羣山陰影的少年

才膽敢偶爾路過這裏

那時,我們不懂政治,忘了十幾條鮮活的生命

被捲入一個時代的污穢裏

只是這些鄉親們,不可能像巖洞裏成羣的烏鴉一樣

用一身黑色的羽毛

來表達自己的想法

茅房子

一到秋天,滿坡荻花如雪

散佈在半坡上的那些墳塋,搖曳着

隔空離世的孤獨

茅房子點亮桐油燈,熬紅三才溝

陳家宗祠祭祀秋收的夜晚

茅房子是我們內心的保留地

祖輩們一世漂泊的腳步,都停在這裏

年少的不羈,鑽進野草叢

五月的野雞抖抖翎子,孵出

一窩毛絨絨的初夏

一碗水

一道滴水泉,一隻破石碗

生活的希望就是水,一滴一滴

勞作的雙手,永遠也無法捧穩一隻現實的碗

去盛接住點滴的幸福

烈日當空。我想那個精緻苛刻的石匠

一定渴極了,卻無法放下聲名

在這汪滴水泉下的石頭上,刻下這一隻碗

雕刻了一個心酸的笑話

九道門

傳說,穿過這九道門,就能得到無窮財富

一路上無疑是步步設防,機關算盡

我想,這只是時間爲我們留下的一道難題

誰也無法站在今天,回身推開昨天的門

而那些關上的,都是退路

時間永遠只能向前

詭異的傳說從一個人的口水裏,傳染給

另一個。誰也無法確認

我們前面將要推開的這扇門內

究竟是暗箭,還是寶盒

寨子坡

堅固的石牆,臥在時光無法光顧的角落

獨一無二的羊腸小路,荒草蔓延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

所有跑贏了時間的戰事

都必須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山高水長,命運即使把我們安插這在荒山野嶺

也沒有人會想起百年前

談之色變的棒老二。潛伏在暗處的時間

始終端着一把槍,等在

你必經的路口

浸水田

“浸水田,兩挑半,身上衣服碗裏飯。”

草長鶯飛時節,挖開田壩缺

讓一家人的希望在莊稼地

歡快流淌

秧下田,灼熱的陽光

很快抽走了禾苗體內的水

那些龜裂的傷口,述說着世代農人

共同的隱痛。一汪浸水

讓鄉親們的內心,始終保持着

平和的滋潤

棉花土

它不像鹽溪鄉曾經挖出過鹽井

棉花土,沒有棉花。其實

棉花土更像一張曬萎了的青菜葉子

軟軟地搭在青蔥的時間上

少年,一個在肩背上越磨越厚的詞語

穿上無法剔除的老繭

月朗星稀的夏夜,我和二哥

經常爬上土邊那塊大石頭,默哀

一段黑色的歲月

橋亭子

我把整個少年時光,扔在了路上

“經歷不是用來回憶,回憶一定是特殊的經歷”

一個叫做橋亭子的地方

給了我驚喜

那個細雨紛飛的週末,我遇見了木頭

長在水上的木頭。在每一小段都比我們眼光

年老得多的木頭裏,三個少年種下傻話

時至今日我們依然能夠聞到

一段枯木開花的香氣

臥牛坪

早起的牛,都把屁股朝着偷懶的太陽

那些牛背上的歲月,風雨涅槃了

春日逃學的暖陽。把一塊石頭

坐到日頭偏西

秋夜,牛角挑一彎下弦月,笛聲在耳

打開課本,放低青春的光芒

剪落點點燈花。熬過午夜以後的人

都知道:牛,是一座山

山,是一頭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