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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而不見現代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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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城三十里

視而不見現代詩

那些強大的鋼鐵和水泥的聯盟

那些高燒,冒險,慾望,以及沉默的

喊聲,仍在後面追逐我

在我的前面,是一條小河

藍天,白雲,河水,全都上了鎖

即使一莖細草,一朵野花

也安上了鐵門,明碼標價

賣門票的老頭,從側門探出頭

像時間的殘餘。嘴上的菸捲,抵制着

田野的綠

致某地開發區

樓羣,是品種豬退了毛

鮮嫩,肥實,它們沒有經過漫長的

四季,是溫室裏

一個突然

飼料添加劑以科學的名義,充當了

鋼架和廊柱,血液裏洶涌着

慾望的激素,燈光

軟得像豬尿胞

先是污染,後是

工地,蒼蠅們從周邊或者更遠的地方飛來

追逐腥臭。大地上的一個腫塊

越抓越癢

夜宿張泉村

諸神休假去了

村莊閒置

被蒙上塵土的

這些靈魂的配件——

房舍,羊圈,荒草,麥桔垛,池塘

已經鬆馳

原野上,牧歌被典賣

風在衰草中轉了一陣,又回到

烏鴉的體內

入夜,人影晃動

村頭——

活人與死人,在黑暗中長時間地交易

沒有傷口,沒有血,也沒有

喊聲,只剩下一個老人緩慢的移動

吃着剩下的流螢

山民和山

他走在岩石上

代替石頭走路

夜晚,馬燈微弱的光

移動着山中巨大的岩石

有時,大山把自己的觀點

強加給他,他就變得孤獨

岩石中,他看到自己

他能辨別出每一塊石頭說話的音調——

這就是岩石的高度,岩石的

高度在岩石之外,具有遠方的意義

岩石的意義和概念,被他的錘子一點點闡明

大山,石頭和石匠之間便組成了新的概念

參觀神廟數年後,忽然憶起,急就

這巨型的石塊

據說:有千噸。它們是人的力

還是神的力

力喲,力喲

我熟悉這種力

它們是用語言砌成的長城,每一個詞

都是力的張揚

有人,有人

這巨型的石塊裏有人,這巨型的詞語裏

有人!啊啊,千萬人舉着的力喲

原來,大地上的這些堅硬

來自柔軟的肉體,和脆弱的人性

原來,這巨型的石塊,是用生命構成

我問你:提煉這一寸的堅硬

需要多少人的血;我問你:製造這一寸

超人的力,需要多少的詞語

你們這些站着的,傾斜的——力喲

在威懾什麼?你們是人

還是神

站立

就在今天下午

一棵樹突然喊着了我

樹,原來並不說話

就在前不久,它說起了話

我知道站立,是樹的基本原則

它總是穿着綠色的外衣

樹對我橫加指責

並得到了它身後那座大樓的支持

我說我是一個人,身上長着衆多的關節

大多數時候習慣於彎曲,或者躺着

樹疑惑地說,你說你是人

人是什麼

我看到周圍的狗和貓,前爪耷拉在胸前

全都直直地立着

清東陵

餘音還在

於北邊橫成黑黑的山樑

陵園面南,隨着高低起伏的聲音而建

這些聲音不會消失,它們還在

有時會赤腳淌水過河,成爲對岸的樹

和行走着的人,它不佔用空間

在我立着的地方,它來過

卻無法回去,只留下一些擦痕

在雞冠花上搖曳。這是冬天

我去清東陵,在帝王們的豪華的墓穴中

我看到的不是遍地的財寶

而是潮溼的、鏽跡斑斑的衰敗

它們還在,比帝王們長久

像一道道繩索,捆着了這個冬天

你說,你在公園裏散步

被一個緩慢的聲音拌了一跤,起來看時

原來是一塊沉默的石頭,這年頭

更多的聲音不是以自己的面貌出現

它們會發叉變種,像清東陵的

石頭,自己會隨意走動

儀式

某年某月某日某夜

我看到我的腳步,與那些燈火,聲音,影子

向一泓水源趨動

風吹來

也不盪漾。沙漠深處的一泓水源啊

像黃羊的血。我看出了它的重,和鋒利

即使最遙遠的夢,行走,靈,獸毛

也能聽到,水的鳴響

所的影子都在向着水源

趨動。在水的周圍,更多的影子停下

變成了石頭和沙粒

而笑聲,就是門

進入這個城市,需要有一扇

自己的門

黃昏的人行道上,那些來來往往的行路之人

他們的臉被門內的事物

照亮。他們的身上,都揹着

厚厚的門

雕像,雀鳥,人,幽靈

只有通過自己的門,才能

進入這個城市,找到屬於自己的房間

那麼多蜂涌而來。豫劇的唱腔過於高亢

高過一個人的實際嗓音,修飾着

一道道的門,邁着戲步

街道兩邊的盆菊上笑

——笑,把我引入到莫名的笑

在部長家的會客廳裏,笑被鑲嵌在鏡框中

所有的沙發上都擎着笑,笑聲

一浪高過一浪,笑聲裏

傳來一陣陣的開門聲

我也茫然的笑着,可我不知道爲什麼笑

一隻貓也在疑惑地望着我:“你們這些人類啊

過得不錯。”而我必須要在

天黑之前找到一扇門

蒙面人

一個蒙面人來到我的屋內

在我的夢中潛行

我躲在另一本書的後面,用

字跡摸糊的影象做屏障

黎明,正是人鬼難以分辨的時候

來人是誰?死者

還是權謀之人?是對手還是朋友?

它的腳板上沾滿了

閃電和露水

一個蒙面人闖進來

在我的房間裏四處尋找,低吼着我的名字

胡亂地翻撿着我的雜物和書籍

它在我的一本日記上稍作停留

像是找到了什麼證據,嘎然而止

我開始反思自己的`言行,這些天裏

我埋頭工作,從沒有多說一句話

而且總是見人就笑

錯誤

草綠着

成爲錯誤的方塊,它們想改變自己的

屬性。沒有門的牆

內宅設在深海

若干個小標題,邁着正步走

正在行走着的美女,暫時

失去了性別

樹,像是暗探

十八層的大樓站着,任季節輪換

總是穿着同一件衣裳,昏黃的燈照着高牆

呈現出一些律條般的人臉

有人從撲克牌中擡起頭

對着門衛說:“先放在那裏吧。”

這是夏天,所有的窗戶都開着

傾聽着高處的咳嗽

更遠處,有人的身上沾滿了背影

日子全副武裝,石頭的城堡裏——

一個大標題在試圖翻身

草錯誤地綠着

現場

現場,現場——

石頭開裂,生鐵彎曲,人臉變形

火光中人影晃動

——投井者被人們打撈上來以後

他睜開眼睛看到的還是現場

火光就是現場

投井者無聲地哭着,嘔吐出——

石頭,生鐵,人臉

死亡,是一個手掌,從火焰中伸出

從那個烤得發燙的背景裏

緩緩握住了現場

投井者,被人們打撈上來以後

卻把死亡留在水源

死亡,走家串戶

在全村人的體內遊走

那個人

那個人並不是坐在現在

他的臉隱現在無人知道的地方

他的內心全是距離

目光荒蕪,袖口裏颳着冷風

黑暗跟隨着他。他是誰

影子背對着他走向書本的深處

謁墓

冤魂們的

審訴

諸神已收到

這西風中的遼遠,寂靜,肅穆

便是無盡的判詞

遺址

那個坐着的老人,把遺址

傳給他的孩子。遠近的樹,牲畜,鳥

用遺址思考。沙土層下,箭簇仍在沉睡

響聲遺忘在天空。緩慢的鏽斑

混跡在商城路的人流中——

陰雨的黃昏,隨着晚鐘,遠近的燈火

喬裝打扮,隨風潛入車流,人羣,廣告牌,電視信號

與表面的浮塵結合。從窗戶縫裏擠進來

這些時光的使者,輕微地搖撼着我

秋風涼了,那麼多的老人

患了中風症,手腳麻木,口中苦澀

從輪椅上,滑進遺址

生啊

生啊

顫顫微微的生啊,塵土的生啊

草芥的生啊,浮華的,或是卑微的生啊

當你從我的指縫間流盡

生啊

我的手,握不住你

山峯

這些穿着盔甲的山和峯

以及隨從,停止了奔跑

在它的內部

岩石封着的內部,有人喊着要出來

哐哐地敲門

尋找

我從夢中醒來

喘息,驚恐,像逃出一片爛泥坑

我看到自己空了——

衣服裏只留下空無的外形在風中飄

肢體,散落在漫長的來路上

它們在陷落,隱匿

我開始尋找

失聲地喊,哭它們——

大水退去的鹽鹼地

矮牆的那邊,野獸們時常出沒的

灌木叢,多年未翻動的抽屜

我分別找到了我的四肢,頭顱,生殖器

還有仍在蠕動着的內臟

它們需要重新歸類,整理

只是,各個器官之間因爲缺少一個

有力的聯結,無法還原原先的我,真實的我

它們堆在一起,像一堆

爛泥

風在喊門

一隻杯子在暗中隱現,桌和椅

在爲一件久遠的事,爭吵

那麼多人,相互猜忌,在廢墟中

伏下身子,黑乎乎的袖口裏露出

暗器,他們貓着腰前行,目光裏蘊含着

仇恨和快感

子彈在人的體內醒着

磨着牙,槍聲喚醒着更多的槍聲,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