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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新橋市韓五賣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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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寵嬌多不自由,驪山舉火戲諸候。只知一笑傾人國,不覺胡塵滿玉樓。

第三卷 新橋市韓五賣春情

這四句詩,是胡曾《詠史詩》。專道着昔日周幽王寵一個紀子,名曰褒姒,幹方百計的媚他。因要取褒姒一笑,向驪山之上,把與諸侯爲號的烽火燒起來。諸侯只道幽王有難,都舉兵來救。及到幽士殿下,寂然無事。褒姒呵呵大笑。後來犬戎起兵來攻,諸侯旨不來救,犬戎遂殺幽王於驪山之下。又春秋時,有個陳靈公,私通於夏徽舒之母夏姬。與其臣孔寧、儀行父日夜往其家,飲酒作樂。微舒心懷愧恨,射殺靈公。後來六朝時,陳後主寵愛張麗華、孔貴嫁,自制成後庭花》曲,榜美其色,沉湎淫逸,不理國事。被隋兵所追,無辦躲藏,遂同二紀投入井中,爲隋將韓擒虎所獲,遂亡其國。詩云:

歡娛夏廄忽興戈,眢井猶聞《玉樹》歌。

試看二陳同一律,從來亡國女戎多。__

當時,隋湯帝也寵蕭紀之色。要看揚州景,用麻叔度爲帥,起天下民夫百萬,開汗河一千餘里,役死人夫無數;造風艦龍舟,使宮女牽之,兩岸樂聲聞於百里。後被宇文化及造反江都,斬楊帝於吳公臺下,其國亦傾。有詩爲證:

千里長河一旦開,亡隋波浪九天來。錦帆未落干戈起,調依龍舟更不回。

至於唐明皇寵愛楊貴紀之色,春縱春遊,夜專夜寵。誰想楊紀與安祿山私通,卻抱祿山做孩兒。一日,雲雨方罷,楊紀級橫鬢亂,被明皇撞見,支吾過了。明皇從此疑心,將祿山除出在漁陽地面做節度使。那祿山思戀楊紀舉兵反叛。正是:“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那明皇無計奈何,只得帶取百官逃難。馬克山下兵變,逼死了楊紀,明皇直走到西蜀。虧了郭令公血戰數年,才恢復得兩京。

且如說這幾個官家,都只爲貪愛女色,致於亡國捐軀。如今愚民小子,怎生不把色慾警戒!說話的,你說那戒色慾則甚?自家今日說一個青年子弟,只因不把色慾警戒,去戀着一個婦人,險些兒壞了堂堂六尺之軀,丟了潑天的家計,驚動新橋市上,變成一本風流說話。止是:好將前事錯,傳與後人知。說這宋朝臨安府,去城十里,地名湖墅;出城五里,地名新橋。那市上有個富戶吳防禦,媽媽潘氏,止生一子,名喚吳山,娶妻餘氏,生得四歲一個孩兒。防禦門首開個絲綿鋪,家中放債積穀。果然是金銀滿筐,米穀成倉!去新橋五里,地名灰橋市上,新造一所房屋,令子吳山,再撥主管幫扶,也好開一個鋪。家中收下的絲綿,發到鋪中賣與在城機戶。吳山生來聰俊,粗知禮義;幹事樸實,不好花鬨。因此防禦不慮他在外邊閒理會。

且說吳山每曰蚤晨到鋪中賣貨,天晚回家。這鋪中房屋,只佔得門面,裏頭房屋都是空的。忽一日,吳山在家有事。至晌午纔到鋪中。走進看時,只見屋後河邊泊着兩隻剝船,船上許多箱籠、桌、凳、家火,四五個人盡搬入空屋裏來。船上走起一個婦人:一箇中年胖婦人、一個老婆子,一個小婦人。盡走入屋裏來。只因這婦人人屋,有分數吳山身如五鼓銜山月,命似一更油盡燈。吳山問主管道:“甚麼人不問事由,擅自搬入我屋來?”主管道:“在城人家。爲因裏役,一時司無處尋屋,央此司鄰居範老來說,暫住兩一日便去。正欲報知,恰好官人自來。”吳山正欲發怒,見那小娘子斂抉前源源的道個萬福:“告官人息怒,非幹主管之事,是奴家大膽,一時事急,出於無親,不及先來宅上稟知,望乞恕罪。容住一四日,尋了屋就搬去。房金恢例拜納。”吳山便放下臉來道:“既如此,便多住些時也不妨,請自穩便。”婦人說罷,就去搬箱運籠。吳山看得心癢,也督他搬了幾件家火。

話的,你說吳山乎生鯁直,不好花鬨。因何見了這個婦人,回嗔作喜,又督他搬家火?你不知道,吳山在家時,被父母拘管得緊,不容他閒走。他是個聰明俊俏的人,幹事活動,又不是一個木頭的老實。況且青春年少,正是他的時節。父母又不在面前,淳鋪中見了這個美貌的婦人,如何不動心?那胖婦人與小婦人都道:“不勞官人用力。”吳山道:“在此司住,就是自家一般,何必見外?”彼此懼各歡喜。天晚,吳山回家,分付主管與裏面新搬來的說,“寫紙房契來與我。”主管答應了,不在話下。

且說吳山回到家中,並不把搬來一事說與父母知覺。當夜心心念念,想着那小婦人。次日早起,換身好衣服,打撈齊整,叫個小廝壽童跟着,搖擺到店中來。正是:沒興店中賒得酒,命衰撞着有情人。吳山來到鋪中,賣了一回貨。面走動的八老來接吃茶,要納房狀。吳山心下正要進去。恰好得八老來接,便起身入去。只見那小婦人笑容可掬,接將出來萬福:“官人請裏面坐。”吳山到中司軒子內坐下。那老婆子和胖婦人都來相見陷坐,坐司止有一個婦人。吳山動問道:“娘子高姓?怎麼你家男兒漢不見一個?”胖婦道:“拙夫姓韓,與小兒在衙門跟官。蚤去晚回,官身不得相會。”坐了一回,吳山低着頭瞪那小婦人。這小婦人一雙俊俏眼覷着吳山道:“敢問官人青春多少?”吳山道:“虛度二十四歲。拜問娘於青春?”小婦人道:“與官人一緣一會,奴家也是二十四歲。城中搬下來,偶輳通官人,又是同歲,正是百緣千里能相會。”

那老婦人和胖婦人看見關目,推個事故起身去了,止支二人對坐。小婦人到把些風流話兒挑引吳山。吳山初然只道好人家,容他住,不過研光而己。誰想見面,到來刮涎,才曉得是不停當的。欲持轉身出去,那小婦人又走過來挨在身邊坐定,作嬌作癡,說道:“官人,你將頭上金簪子來借我看一看。”吳山除下帽於,正欲拔時,被小婦人一手按住吳山頭髻,一手拔了金簪,就便起身道:“官人,我和你去樓上說句話。”一頭說,徑走上樓去了。吳山隨後跟上樓來討簪子。正是:由你好似鬼,也吃洗腳水。吳山走上樓來,叫道:“娘子!還我簪子。家中有事,就要回去。”婦人道:“我與你是宿世姻緣,你不要妝假,願諧枕蓆之歡。”吳山道:“行不得!倘被人知覺,卻不好看:況此司耳目較近。”持要下摟,怎奈那婦人放出那萬種妖撓,摟住吳山,倒在懷中,將尖尖玉手,扯下吳山裙褲,情興如火,按撩不住。攜手上牀,成其雲雨。霎時雲收雨散,兩個起來偎倚而坐。吳山且驚且喜,問道:“姐姐,你叫做甚麼名字?”婦人道:“奴家排行第五,小字賽金。長大,父母順口叫道金奴。敢問官人排行第幾?宅上做甚行業?”吳山道:“父母止生得我一身,家中收絲放債,新橋市上出名的財主。此司門前輔子,是我自家開的。”金奴暗喜道:“今番纏得這個有錢的男兒,也不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