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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話故事精選:司法官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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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已經不早了。醉心於漢斯的朝代的司法官克那卜想要回家去。事情湊巧得很:他沒有穿上自己的套鞋,而穿上了幸運的套鞋。他向東街走去。不過,這雙套鞋的魔力使他回到300年前國王漢斯的朝代裏去了,因此他的腳就踩着了街上的泥濘和水坑,因爲在那個時代裏,街道是沒有鋪石的。

童話故事精選:司法官的遭遇

“這真是可怕——髒極了!”司法官說。“所有的鋪道全不見了,路燈也沒有了!”

月亮出來還沒有多久,空氣也相當沉悶,因此周圍的一切東西都變成漆黑一團。在最近的一個街角里,有一盞燈在聖母像面前照着,不過燈光可以說是有名無實:他只有走到燈下面去才能注意到它,才能看見抱着孩子的聖母畫像。

“這可能是一個美術館,”他想,“而人們卻忘記把它的招牌拿進去。”

有一兩個人穿着那個時代的服裝在他身邊走過去了。

“他們的樣子真有些古怪,”他說。“他們一定是剛剛參加過一個化裝跳舞會。”

這時忽然有一陣鼓聲和笛聲飄來,也有火把在閃耀着。司法官停下步子,看到一個奇怪的遊行行列走過去了,前面一整排鼓手,熟練地敲着鼓。後面跟着來的是一羣拿着長弓和橫弓的衛士。行列的帶隊人是一位教會的首長。驚奇的司法官不禁要問,這場面究竟是爲了什麼,這個人究竟是誰?

“這是西蘭①的主教!”

“老天爺!主教有什麼了不起的事兒要這樣做?”司法官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這不可能是主教!

司法官思索着這個問題,眼睛也不向左右看;他一直走過東街,走到高橋廣場。通到宮前廣場的那座橋已經不見了,他只模糊地看到一條很長的溪流。最後他遇見兩個人,坐在一條船裏。

“您先生是不是擺渡到霍爾姆去?”他們問。

“到霍爾姆去?”司法官說。他完全不知道他在一個什麼時代裏走路。”我要到克利斯仙碼頭、到小市場去呀!”

那兩個人呆呆地望着他。

“請告訴我橋在什麼地方?”他說。“這兒連路燈也沒有,真是說不過去。而且遍地泥濘,使人覺得好像是在沼澤地裏走路似的!”

的確他跟這兩個船伕越談越糊塗。

“我不懂得你們波爾霍爾姆的土話!”他最後生氣地說,而且還把背掉向他們。他找不到那座橋,甚至連橋欄杆也沒有了。

“這裏的情形太不像話!”他說。他從來沒有想到他的時代會像今晚這樣悲慘。

“我想我還是叫一輛馬車吧!”他想,可是馬車到什麼地方去了呢?——一輛也看不見。”我看我還是回到皇家新市場去吧,那兒停着許多馬車;不然的話,我恐怕永遠走不到克利斯仙碼頭了。”

現在他向東街走去。當他快要走完的時候,月亮忽然出來了。

“我的天,他們在這兒搭了一個什麼架子?”他看到東門的時候說。東門在那時代恰恰是在東街的盡頭。

最後他找到一個門。穿過這個門,他就來到我們的新市場,不過那時它是一片廣大的草地,草地上有幾簇灌木叢,還有一條很寬的運河或溪流在中間流過去。對面岸上有幾座不像樣的木柵,它們是專爲荷蘭來的船長們搭起來的,因此這地方也叫做荷蘭草地。

“要麼我現在看到了大家所謂的`虛無鄉,要麼我大概是喝醉了,”司法官嘆了口氣說。“這到底是什麼呢?這到底是什麼呢?”

他往回走,心中想自己一定是病了。他在街上一邊走,一邊更仔細地看看街上的房子。這大多數都是木房子,有許多還蓋着草頂。

“不成,我病了!”他嘆了一口氣。“我不過只喝了一杯混合酒!不過這已經夠使我醉了;此外拿熱鮭魚給我們下酒也的確太糟糕。我要向女主人——事務官的太太抗議!不過,假如我回去,把實際情況告訴他們,那也有點可笑,而且他們有沒有起牀還是問題。”

他尋找這家公館,可是沒有辦法找到。

“這真可怕極了!”他叫起來。“我連東街都不認識了。一個店鋪也沒有。我只能看到一些可憐的破屋子,好像我是在羅斯基爾特或林斯德特一樣!哎呀,我病了!這沒有什麼隱瞞的必要。可是事務官的公館在什麼地方呢?它已經完全變了樣子;不過裏面還有人沒睡。哎呀,我是病了!”

他走到一扇半開的門前,燈光從一個隙縫裏射出來。這是那時的一個酒店——一種啤酒店。裏面的房間很像荷爾斯泰因的前房②。有一堆人,包括水手、哥本哈根的居民和一兩個學者坐在裏面。他們一邊喝酒,一邊聊天。他們對於這位新來的客人一點也不在意。

“請您原諒,”司法官對着向他走來的老闆娘說,“我有點不舒服!您能不能替我僱一輛馬車,把我送到克利斯仙碼頭去?”

老闆娘看了他一眼,搖搖頭,然後用德文和他講話。

司法官猜想她大概不會講丹麥文,因此把他的要求又用德文講了一遍。他的口音和他的裝束使得老闆娘相信他是一個外國人。她馬上懂得了他有些不舒服,因此倒了一杯水給他喝。水很鹹,因爲那是從外邊井裏取來的。

司法官用手支着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思索着在他周圍所發生的一些怪事情。

“這是今天的日曆嗎?”當他看到老闆娘把一大張紙撕掉的時候,爲了要打破沉寂,他說。

她不懂得他的意思,不過她把這張紙遞給了他。這是一張描繪訶龍城上空所常見的一種幻象的木刻。

“這是一張非常老的東西呀!”司法官說。他看到這件古物,感到非常高興。“您怎樣弄到這張稀有的古畫的?雖然它代表一個寓言,但是它是非常有趣的!現在人們把這些常見的幻象解釋成爲北極光;可能它是由電光所形成的!”

坐在他身旁和聽他講話的人,都莫明其妙地望着他。其中有一位站起來,恭恭敬敬地摘下帽子,做出一種很莊嚴的表情,說:

“先生,足下一定是當代的一位大學者!”

“哦,豈敢!”司法官回答說,“我所瞭解的只不過是一知半解,事實上這些事情大家都應該知道的!”

“Modestia③是一種美德!”這人說。“不過我對於您的說法很覺得Mihisecusvidetur④;但我很希望能不下這個Judici-Um⑤。”

“請問我現在很榮幸地得以交談的這位先生是作何貴幹?”司法官問。

“敝人是一個神學學士。”這人回答說。

這句回答對於司法官說來已經夠了,他的頭銜與他的服裝很相稱。他想,這一定是一個老鄉村教師——一位像我們在尤蘭⑥還能碰得見的怪物。

“此地的確並不是LOCUSDOCENDI⑦,”這人說。“但我希望足下多發表一點意見來啓發我們。足下的古典書籍一定讀得不少。”

“唔,不錯,”司法官說。“我是喜歡讀有用的古典著作的;不過我也喜歡讀近代的著作——只是《每日故事集》⑧是一本例外;老實講,這類書我們太多了。”

“《每日故事集》?”我們的學士問。

“是的,我指的是一般的流行小說。”

“原來如此!”這人微笑了一下,“這些書寫得很聰明,宮裏的人都喜歡讀。皇上特別喜歡讀關於伊文及哥甸先生的傳奇。這書描寫亞瑟王及其圓桌騎士的故事。他常常跟大臣們把這故事作爲談笑的資料⑨。”

“這本書我倒還沒有讀過!”司法官說,“這一定是海貝爾格所出版的一本新書了。”

“不對,”學士說,“這書並不是由海貝爾格出版的,而是由高得夫裏?馮?格曼⑩出版的。”

“真的?他就是作者本人嗎?”司法官問。“這是一個很老的名字!這不也是丹麥第一個印刷所的名字嗎?”

“是的,他是我國印刷業的始祖。”這人回答說。

談話一直進行得還不壞。這時另外有一位開始談到從前流行過一兩年的瘟疫:他指的是1484年的那次瘟疫。司法官以爲他是在談霍亂病,所以他們的談話還勉強可以進行下去。

1490年的海寇戰爭離那時還沒有多久,因此他們自然也要談到這個題目。他們說:英國的海盜居然從船塢裏把船都搶走了。司法官親身經歷過1801年的事件,因此他也理直氣壯地提出反英的意見。除此以外,談話進行得可不太好:每一分鐘總有一次擡槓。那位了不起的學士不禁有些糊塗起來:司法官的最簡單的話語在他聽來不是顯得太粗魯,就是太荒唐。他們互相呆望着。事情一僵的時候,學士就講起拉丁文來。他以爲這樣別人就可以懂得他的話了;不過事實上這一點用也沒有。

“現在您的感覺怎樣?”老闆娘問,把司法官的袖子拉了一下。

現在他恢復了記憶力:在他剛纔談話的時候,他把先前所發生的事情完全忘記了。

“我的天!我是在什麼地方?”他說。他一想起這個問題就覺得頭昏。

“我得喝點紅葡萄酒!蜜酒和卜列門啤酒也好。”有一位客人說,“請您也來跟我們一起喝吧。”

這時兩個女孩子走進來了,其中一個戴着一頂有兩種顏色的帽子。她們倒出酒來,行了曲膝禮。司法官的背上冷了半截。“這是怎麼一回事兒?”他說。但是他不得不和他們一起喝酒。他們對這位好先生非常客氣,弄得他簡直不曉得怎樣辦纔好。有一個人說他醉了,他對這句話沒有絲毫的懷疑,他要求他們替他喊一輛“德洛西基”⑾來。於是大家就以爲他在講莫斯科方言了。

他從來沒有跟這樣一羣粗魯和庸俗的人混在一起過。

他想:這真叫人相信這個國家退化到野蠻時代了。“這真是我一生中最可怕的時刻。”

不過,在這同時,他的靈機一動,想要鑽進桌子底下,偷偷地爬到門那兒溜出去。但是當他剛剛一爬到門口的時候,別人就發現了他的活動。大家抱住他的雙腳。這時,也算是他的運氣,他的一雙套鞋被拉掉了——因此整個的幻景也就消逝了。

司法官現在清楚地看見他面前點着一盞很亮的燈,燈後面有一幢大房子。他認識這房子和它周圍的別的房子。這就是我們大家所知道的東街。他躺在地上,雙腳正對着大門。看門人坐在他對面,在打盹。

“我的天!難道我一直是躺在街上做夢麼?”他說。“是的,這是東街!真是光明快樂,豐富多采!可怕得很,那杯混合酒居然把我弄得那樣醉!”

兩分鐘以後,他坐進了一輛馬車,向克利斯仙碼頭馳去。

他把他剛纔經歷過的不安和苦惱思索了一下,他不禁衷心地稱讚幸福的現實——我們所處的這個時代。我們這個時代雖然缺點不少,比起他剛纔進入的那個時代究竟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