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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童的故事範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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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放假了。彼得興高采烈地跳到船中,催促爸爸快開船。早在一年之前,爸爸就告訴彼得,下一次放暑假爸爸將帶他到一個小島上去玩,父子倆要在那裏過一段清靜的日子。現在,彼得總算盼來了這一天。

魚童的故事

爸爸微笑着拿起槳,朝東方劃去。天氣很晴朗,海風輕柔地撫慰着他們的臉頰。很快,一座上面分佈着零星丘陵的島嶼呈現在他們眼前。

彼得手舞足蹈地歡呼了一番,可馬上又大惑不解地指着小山包上一座搖搖欲墜的破房子問爸爸:“難道我們要住在那裏?”

“嫌它破?”爸爸仍然微笑着,“咱們一起動手收拾收拾,用不了多長時間,就可以讓它恢復本來面目,沒準,比我最初來的時候還要舒服呢。”

果然,經過父子倆的努力,小屋很快變成了他們臨時的家。彼得覺得住在裏面非常自在。每天清早他都能聽到海鳥的叫聲,有時在早晨或者傍晚能看到漲潮、退潮的有趣景象。他還留心觀察了海上的日出和日落,那真是美麗極了。

但漸漸地,彼得感到有些孤獨。每天吃完早飯,爸爸就告訴彼得應該看哪本書,怎樣解答某一類數學題,然後就走出家門,在海灘邊蹓躂一會兒,再後來,彼得就看不到爸爸了,也不知道爸爸到底去哪裏了。他只好一個人在家孤零零地做功課,等着爸爸回來。

每到吃中飯的時候,爸爸就會揹着相機和揹包,手裏握着鏟子,回屋來和彼得一起吃飯。但他從來不讓彼得和他一起去,只是一個人在金色的沙灘上挖個不停,累了就停下來倚着鏟子柄癡呆呆地眺望浩瀚無際的大海,每次回家時,爸爸總帶回來一些石片和別的稀奇古怪的海邊纔有的玩藝兒。

“總有一天我會如願以償的,”這話爸爸說了不下千遍了,“也許明天我就會碰到好運氣,彼得,明天,我一定能找到它。”說到這兒,爸爸又傷心起來,“有一陣這裏到處都有那種東西,可是現在……今非昔比啊。”

每當爸爸回憶起過去的好時光,他便會把揹包往地板上重重地一放,然後無奈地坐到桌邊嘆氣。

有一次,彼得忍不住問:“讓我看看揹包裏的東西吧,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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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爸爸不肯答應。他搖搖頭說:“等我找到了我要尋找的東西,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然後,爸爸又拎起揹包走進自己的房間,關房門時衝兒子淒涼地笑笑。

彼得很清楚爸爸關緊房門在幹什麼,他肯定又在把包裏的東西掏出來放到那隻帶銅鎖的大盒子中去。彼得一直想知道爸爸在那個“八寶箱”裏都放了些什麼,但這是爸爸的祕密,他也許永遠不會知道。

這時,彼得感到手指頭癢得厲害,便開始一個勁地撓發癢的地方,正好被開門出來的爸爸撞上。爸爸生氣他說:“叫你不要撓手指,你總是不聽。”

“可是,手指老是癢癢,還有,腳趾也開始癢癢。”

“大概是溼疹,”爸爸皺皺眉頭,“我小時候也得過。等季節變了,自然會消失。”

但爸爸似乎越說把握越小,他捧起兒子的手仔細端詳着彼得手指甲根部那些紅腫的小疙瘩,然後,默默地放下兒子的手,步履沉重地走出小屋。

彼得感到孤寂難忍。他多麼希望爸爸總能和他在一起,給他作伴啊!可是,爸爸是大人,大人有大人的事。而在這個小島上,除了爸爸和彼得,恐怕再也沒有別的人了。

彼得情不自禁地捧起桌上的鏡框,裏面是一張年輕女子的頭像。她長得很美,但眼神很憂鬱,她頭髮上彆着的那枚金黃色的髮夾綴滿玲瓏的珍珠,讓人想起一滴滴晶瑩的淚珠。彼得知道這是媽媽,但他的腦海裏沒有絲毫有關媽媽的記憶。

彼得呆呆地望着媽媽的相片,輕聲問着:“媽媽,您去哪兒了?我怎麼一點都記不得您了?”

鏡框中那張秀美的臉似乎浮現出了同情和憐愛的表情。但這都是彼得的想象。他喜歡默默地在心裏和媽媽交流。所以,白天,他總是把相片放在做作業用的桌子上;孤獨難忍的時候,就看看相片,想象着如果媽媽在身邊的話,生活會有多麼快活。晚上,他就把鏡框放到牀頭櫃上,好讓媽媽像守護神一樣看他睡覺。

終於有一天,彼得正式要求爸爸帶他一起出去。爸爸沉默了好長一會兒才說:“等我找到了我要尋找的東西,我一定帶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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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不公平!”彼得不滿地大叫起來。“我在這兒多孤單,每天上午都是一個人呆在小屋裏做作業。您應該告訴我您到底在找什麼。到這兒這麼多天了,我連咱們爲什麼來島上都不知道。”

“我現在真的不能告訴你,”爸爸沉重緩慢他說,“現在還沒到時候。但是,我一定會告訴你的。相信我,彼得。”

說完,爸爸又走了,而且很快不知去向。彼得使勁咬着嘴脣,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那天晚上,彼得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他的溼疹也鬧得更兇了。彼得拼命撓他的手指和腳趾,直到皮膚開始灼痛才迷迷糊糊進入了夢鄉。然而,在夢裏他見到的都是黑壓壓的大窟窿和滑溜溜來回遊動的東西,聽到的是古怪的笑聲和爸爸的“八寶箱”中傳出來的竊竊私語的聲音。

早晨,彼得從夢中驚醒。他睜大眼睛,看他那雙又開始癢癢的手。頓時,他驚呆了:在每一隻手原有的指甲後面又長出了一排指甲,新指甲呈粉紅色,顯得很嫩很乾淨。

彼得趕緊掀起被子端詳自己的腳趾。他恐懼地發現,類似的事情也發生了:一排新的腳趾甲神不知鬼不覺地長了出來,稍稍覆蓋住原先的腳趾的根部。

“爸爸,爸爸,”彼得害怕極了,連聲尖叫着跳下牀:“爸爸,快來,我這是怎麼了?我的手指甲、腳趾甲……我怎麼會有這麼多……”彼得突然停止了喊叫,因爲他明白,此刻爸爸已經不在小屋中,肯定又到海灘上尋找他的奧祕去了。

彼得從來沒有去過海灣那邊。爸爸叮囑過他好幾次,告訴他那裏非常非常危險,叫他千萬不要過去。

可眼下出現了緊急情況,彼得必須馬上找到爸爸。他沿着陡峭的小路向海灘邊跑去。每跑幾步彼得都要停下來看他的手指甲和腳趾甲,心裏充滿恐懼。有一次他伸手拽了拽新長的指甲,感到一陣疼痛,憤怒、恐慌和羞恥化成行行熱淚,順着臉頰往下淌。

彼得咬咬牙拼命往前跑,跑得嗓子發乾,胸口發悶,但仍然看不到爸爸的蹤影。他來到已經開始發燙的沙灘上,猜測着往右邊奔去。不一會兒,一大堆岩石擋住了他的去路,只有通過水路才能繼續往前走。彼得毫不猶豫地跳下水,海水很快沒過他的雙肩。他小心翼翼地划着水,用腳踮着岩石中的窟窿,慢慢前進着。在海水齊到腮幫的地方,彼得開始游泳。不久,他繞過岩石堆,撲騰着游到了一個很小的海灣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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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彼得眼睛一亮:爸爸正背對着岩石專心挖着什麼東西!

爸爸聽到水聲也擡起頭。看到波浪中踉踉蹌蹌站起一個渾身滴着水的身影,爸爸臉上先是綻開燦爛的笑容,然而,當他看清是彼得時,爸爸馬上換了一副怒氣衝衝的表情。

“我叫你不要到這兒來,”爸爸大喊道,“我真不敢相信你會悄悄跟蹤我。你會把一切都毀了的。回去,快回去!”因爲惱火,爸爸的聲音都在發抖。

彼得什麼也沒有說。他只是伸出手,把手背轉給爸爸看。

一陣長時間的沉默。爸爸的氣消了,只是目不轉睛地盯着兒子手上的兩排重疊的指甲。彼得又默默地朝腳下指了指。

“不,不可能,”爸爸說,“我從來沒想到會是這樣。”

“這是怎麼回事?”彼得尖叫起來,“我會不會死?”

“不,你不會死,”爸爸的嘴脣在哆嗦。

“我得去看醫生。”

“不,你不能去,”爸爸說得很肯定,“醫生治不了這個。”

“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我到底得了什麼病,您得告訴我。”

父子倆面面相覷,心裏都十分害怕。

爸爸在一塊岩石上坐下,艱難他說:“我不能告訴你。現在還沒到時候。但和我正在尋找的東西有關係。你不要擔心,等我找到了我要找的東西,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但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真的不行,因爲還不到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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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要是永遠找不到怎麼辦?”

“我會找到的,我非把它找到不可。”

彼得感到手腳奇癢難忍,不由得伸手去撓,他恐懼地發現,癢癢的面積在擴大。

爸爸四處張望着,顯出一副忐忑不安的樣子,又好像擔心兒子會發現他的某個不可告人的祕密。“回家吧,”他說,“我把東西收拾收拾,一會兒就來。到家我們再談。”

彼得撲到水中往回遊。他感到腦袋一陣暈眩,胳膊一陣癢癢。他明白自己要出事,便轉過頭衝爸爸大喊:“到底是怎麼回事?您不願意說出來,可我有權知道。”

彼得難受得咬着嘴脣,淚水和海水混在一起,模糊了他的.雙眼。爸爸垂下腦袋,大聲對兒子說:“我們好好談談,但不能在這裏談。”

彼得用力向海灘方向游去。很快,他就看到前面就是剛纔下海的地方。他轉身一望,已見不到爸爸的身影。

彼得的腳探到了水下的石頭,便站起來往海灘走,忽然,他看到旁邊的岩石中有一個很深的黑洞,裏面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動。

彼得只覺得一陣毛骨悚然,全身的血液彷彿都凝固了:洞裏一雙幽黑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彼得尖叫一聲,轉身就跑。他跌跌撞撞,一會兒踩水,一會兒游泳,連滾帶爬地上了海灘。他回頭向黑洞的方向望望,看到一張男人的臉,朝他這邊觀察了一會兒又隱藏起來。

彼得驚恐得拔腿就往小山包上衝,再也不敢回頭張望。到家以後,彼得只覺得牆太單薄,門窗太不牢靠;但還是感覺安全了許多。於是,呼吸逐漸平穩了,心跳也放慢了。彼得趴在窗口,緊張地望着通向海灘的小路,開始爲爸爸的安全擔心。

彼得忍不住癢,又開始撓胳膊。他無意中低頭一看,便嚇得大叫起來:新的指甲又長出來了!他的手指、手背和手腕上部密密麻麻、一排挨着一排,長滿了指甲!這些層層覆蓋的指甲使得彼得的手看上去像戴了甲殼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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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得只覺得天眩地轉,兩條腿也一陣陣發軟。他往下看去,他的腳趾背,腳背、腳踝都被一層層的趾甲覆蓋着,似乎穿着趾甲做成的短襪。彼得張大嘴喊了一聲,然後便倒在地板上,人事不省。

彼得甦醒過來時,第一眼看到的是他媽媽的相片。但她臉上溫柔的微笑似乎不見了,頭髮上的珍珠髮夾似乎也不那麼晶瑩了。這時彼得才意識到,自己還沒有完全睜開眼睛。

他忽然想起那些指甲:自己會不會在做夢?他坐起身,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到了牀上,而指甲已經沿着手腕一直長到胳膊肘的地方,膝蓋以下的地方也都覆蓋着趾甲。

這時,爸爸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彼得的肩膀。“這沒什麼。孩子,”他說,“一切都會好的。別擔心。”

彼得臉上露出了微笑:爸爸已經平安回家了,但當他再次看他那些指甲時,笑容就消失了。他怒氣衝衝地大喊起來:“別擔心,別擔心,看看我的胳膊,看看我的腿。我已經不是正常人了。我們在這兒到底是幹什麼,您在海灘邊又要尋找什麼?”

彼得擡頭看到媽媽的相片,便又質問爸爸:“我媽媽又是怎麼回事?我要把這些事搞清楚。”

外面颳起了大風,吹得整座小屋都在顫動。父於倆可以聽到他們的船在海灘邊衝蕩纜繩的聲音。看來,暴風雨馬上就要來臨。

爸爸深深吸了一口氣:“好吧,該把一切都告訴你了。”

頓了好一會兒,爸爸才沉重他說:“我真不知該從哪裏說起。”

彼得舉起一條被指甲覆蓋的胳膊:“就從這兒開始。告訴我,我到底是怎麼了?”

就在父子倆一起盯着胳膊看的那一刻,他的胳膊時上方彷彿花苞突然開放似地又長出一排指甲。但彼得一點都沒感到疼痛,只是稍微有些癢。

爸爸輕輕地撫摸着兒子的那些指甲;彼得覺得自己似乎成了爸爸寵愛的貓咪。他聽到爸爸在說:“你沒有生病,孩子。但我知道,還會有指甲長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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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會長出來?!還要長多少?我的臉上會長指甲嗎?頭上和胸脯上也會長嗎?”

爸爸和氣地笑笑:“臉上不會,但其它部位可能都要長。我不敢肯定。但我會搞清楚的,我到這兒來,就是爲了這個目的。”

父子倆沉默了好一陣。終於,彼得開口了:“您是不是在找那個人?”

“哪個人?”爸爸的臉色很難看,眼睛裏充滿驚疑。

“我在岩石那兒看到一張臉。那人在偷看我的行動。”

“他長得什麼樣?”爸爸問話時聲音很急促。

“我說不清楚。我當時很害怕。我只看到他的眼睛。然後我就跑回來了。”

“就是他,”爸爸激動得跳了起來,“我一直在守候他。只有他才能解決問題。”

爸爸大步跨到窗邊,望着洶涌澎湃的大海。

“我馬上就去,”爸爸堅決他說,“你在這兒等我。一切都會好的。”

“不行,”彼得急得跳下牀,“您不能再讓我一個人留在這兒。我跟您一起去。”

“馬上就有可怕的暴風雨,孩子。你千萬不能去,那樣太危險。”

“您要是去,我也去,”彼得絲毫不動搖。

“這是我一生惟一的機會。也許,那人很快就會離開,我得馬上去。”

“說這些和這個又有什麼關係,”彼得大叫着伸出胳膊;指甲已經爬上肩膀,新的指甲正在脖子周圍長出來。彼得絕望地看着爸爸:“那我怎麼辦?瞧您的皮膚,一切正常。再瞧瞧我,渾身都是甲殼。您難道一點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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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爲我在乎,我才……”爸爸嘎嚥着說不下去,兩顆碩大的淚珠沿着蒼老的臉頰滾落下來。“你還記得,你很小的時候在這兒生活的事嗎?”

“我記不得了,”彼得無奈地搖搖頭。

“當然,你不會記得的。但你在這兒,當時還有你媽媽,還有那個人。那人是我們唯一的機會,”爸爸一臉苦澀和焦慮。

這時,狂風掀動着小屋的屋頂,遠處雷聲隆隆,天空劃過一道道閃電。爸爸向外望了一眼,臉上是幾乎瘋狂的表情。

“我必須去。過一會兒我再給你解釋,”爸爸說着便衝到門口,很快在狂風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彼得緊跟着爸爸向屋外跑去。他身上只穿着短衣短褲,狂風夾帶着暴雨抽打着他,新的指甲、趾甲又在迅速地擴展,但彼得已顧不得這一切了。一種新的恐懼籠罩着他。他看不到父親,但知道父親就在前面,沿着通向海灘的小路狂奔。彼得開始爲父親的安全擔心。

彼得加緊步伐往前跑了一陣,終於趕上了爸爸。爸爸正站在小路的盡頭,出神地盯着兇猛的海浪。陌生人藏身的岩石堆幾乎已完全被海水覆蓋。洶涌澎湃的波浪把岩石和小路分成兩個世界,中間怒濤翻滾,讓人望而生畏。

爸爸眯起眼睛,估算着到岩石堆的距離。然後轉過身衝彼得喊道:“他是不是藏在那兒,你剛纔是不是在那兒看到他的?”

彼得點點頭,隨即緊緊抱住爸爸的胳膊,用力喊着:“您不能去!浪頭太兇,您不能去!那兒太危險!”

爸爸沒有回答,只是從兒子手中把胳膊抽出來,然後,趁着衝上海灘的大浪向後退卻的機會縱身一躍向海邊跳去。他在沙灘留下的那些溼漉漉的腳印很快淹沒在衝打過來的新的浪頭中。

爸爸一步一步向前走着,海水沒過了他的小腿,他踉踉蹌蹌,好幾次差點跌倒。彼得緊張得喘不過氣來。每次看到海浪開始往後退,他便興奮地輕聲祝願:“大海快快退潮,快快退潮。”當他看到新的浪大又開始衝向海灘時,他便心急如焚地喊:“海浪,別再往上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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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波浪我行我素,變本加厲地向海灘侵襲。一陣狂濤打過,爸爸站立不穩,倒了下去,消失在翻騰的海水中。

彼得眯着眼睛向海面望去。他找不到爸爸。海浪一陣猛過一陣。彼得繼續搜尋着。終於,他看到浪頭正卷着爸爸向深處退去。他欣慰地發現,爸爸正用兩條胳膊交替着划着水向深處游去。然而,不一會兒,彼得就意識到,海浪太猛,爸爸在狂暴的海水面前顯得那麼孤立無援。

“我得去救爸爸,”彼得恐懼地望着在前方海水中掙扎的爸爸,不由向前邁了一步。

可是,還沒等他跳下水,他就發現爸爸被衝到了浪尖上,被波浪推動着向懸崖邊的大岩石衝去。彼得心裏一陣欣喜:“爸爸可以趁機爬到岩石上休息一會兒。”

然而,殘酷的現實很快打破了彼得的希望。巨大的波浪正拼盡全力不顧一切地衝向懸崖。一陣粉身碎骨的碰撞後,波浪消失,爸爸被孤零零地掛在了岩石邊。

彼得奮不顧身地飛身跳入海水,他必須在下一陣浪頭衝過來之前把爸爸救上岸。他剛抓住爸爸的襯衫,幫着爸爸站起身,海浪已經再次衝襲過來。爸爸倚着彼得,踉踉蹌蹌在水中走着。

咆哮的海水隨時都可以把他們吞沒。然而,彼得感到渾身充滿一種奇異的力量,似乎海水根本沒有辦法左右他。他就這樣拖着爸爸一步一步往回走,終於爬上了小路盡頭的臺階。父子倆渾身溼漉漉地坐在那兒喘氣,望着下面不肯善罷干休的波浪繼續不停地衝打着海灘。

爸爸掙扎着想自己走回家。他跌跌撞撞地走了幾步,彼得趕緊追上去攙住爸爸。他看到,爸爸前額上有網球般大的包,那是在岩石上撞的。很快,彼得發現,爸爸目光黯淡,體力也開始不支,幾乎把整個身體都倚到了兒子身上。

彼得咬咬牙,拽着爸爸的胳膊往小屋走去。他使出渾身的力氣慢慢向山上挪,只覺得胸膛劇烈地疼痛,兩脅似乎要爆炸。但他終於拽着爸爸回到了家門口。

彼得一腳踢開屋門,把爸爸放到椅子上。爸爸睜開眼睛向窗外望了望,眼睛放出了奇異的光彩,然後伸出一條顫抖的胳膊指着海灘的方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嘴脣抖動了幾下,便再也沒有動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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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明白,爸爸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他默默地站在爸爸身邊,大顆大顆的淚珠順着臉頰往下淌,落到繼續擴展的指甲上,閃着晶瑩的光芒。彼得像渾身披甲的古代騎士,爲陣亡的朋友默默致哀。

那天晚上,彼得整整坐了一晚上,守着爸爸。第二天上午,他仍然默默地坐在爸爸身邊。他從來沒見過死人,不知道應該給爸爸做點什麼,他想了很久很久,才站起身向門口走去。他向大海望去,希望有人來幫助他,但又害怕任何人看到他渾身長滿甲殼的怪模樣。

彼得知道,從今以後,他再也不能離開小島,至少不能這個樣子離開小島。如果他回到原來的世界,人們都會笑話他,把他當怪物看待。他可以想象,他要是回學校去上課,同學們看到他這身甲殼,一定會開各種沒完沒了的玩笑,拿他取樂。

彼得走回房間,端詳着爸爸。他必須馬上行動,否則這事就會永遠拖着不辦。他輕輕地合上爸爸那雙柔軟冰冷的眼睛,彷彿是讀完故事後把書慢慢合上。這是一本再也不會翻開的書,也是一本彼得永生永世下會忘卻的書。只要海灘依舊,海浪如故,彼得就永遠不會忘卻這本書。

彼得明白,爸爸很沉,自己必須在小屋附近挖墓地。

他選擇了可以俯瞰大海的一塊沙質土地,在那裏,還可以看到陌生人露面的那些岩石。彼得開始和爸爸說話,彷彿爸爸仍然和過去一樣站在他旁邊,和藹地注視着兒於的舉動:“您在這兒安息 吧。您可以看到大海和海灘。也許,您一直在尋找的東西會出現,雖然我不知道您在尋找什麼。”

沙土柔軟,挖起來很輕鬆,不久彼得就在沙地上挖出一條齊膝的壕溝。他不想再往深處挖,倒不是因爲墓穴難挖,而是因爲他不忍心把爸爸放置在很深的黑洞中,他怕放下去時把爸爸弄傷。

墓挖好後,彼得回屋看爸爸。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下定決心託着爸爸的腋窩慢慢往外走。

到墓邊,彼得默默地注視着爸爸平靜的面容,然後,輕輕地把爸爸放到墓穴中。

彼得低下頭,再次默默地端詳着爸爸,爸爸安詳地躺着,似乎正在沙土中酣睡。彼得拿起鐵鏟,但猶豫半晌也沒有動作。彼得只覺得心裏沉甸甸的。無論如何,他不能用鐵鏟把沙土撤到爸爸臉上,雖然爸爸已經離開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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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強忍着淚水返身回屋,取來一張舊報紙。然後,他低下頭最後一次默默注視爸爸溫和的面容。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把報紙輕輕蓋到爸爸臉上,給墓穴填沙土,最後,用雙手把墳墓拍平。做完這一切,彼得覺得筋疲力盡,再也沒有力氣來做墓碑。於是,他把鐵鏟插到沙上中,作爲墓穴的標誌。

“再見,爸爸,”彼得朝墓地鞠了一個躬,然後,站在那裏眺望大海。陽光照在他覆蓋着甲殼的身上熠熠閃光。他像高大的蜥蜴人挺立在小島上,守護着小島,向任何敢於來犯的侵略者示威。

海面波光粼粼,沒有任何過往船隻。彼得不希望任何人看到他渾身披甲的模樣。他知道,全世界沒有第二個人像他這樣被甲殼覆蓋,心中不由得升起無限孤獨和愁悵。

彼得回到小屋中,望着鏡中的自己。他的臉仍然像以前那樣光滑清爽,但他的胸、背、四肢都長滿了甲殼。他衝到櫃子旁邊,拉開抽屜,找出好幾把指甲刀,可又不知道從何入手。他似乎明白了:剪去舊的指甲,新的又會長出來,他一輩子都剪不完這麼多指甲!想到這裏,彼得狂笑着把所有的指甲刀都扔到窗外。

這時,他才意識到,他花了整整一下午的時間才把爸爸的後事料理完畢。此刻,太陽已經西沉,再過一個多小時,天就黑了。而他是一個人孤零零地呆在小屋中。他開始考慮是不是應該馬上把窗關好,把門拴上。因爲,他知道,天黑以後他會在恐懼中度過夜晚的時光。

彼得想到岩石堆中的陌生人。那人肯定會趁着黑夜爬上岸,從小路偷偷溜進小屋,在角落裏徘徊。他明白,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讓他心驚肉跳;他會強打精神不讓自己睡着。但最後,他肯定會挺不住疲倦,沉沉睡去;那陌生人便會乘虛而入。彼得越想越害怕,便猛地跳起身,大喊道:“你休想抓到我,看我先把你逮住!”

他衝到屋外,用斧頭削出一根長長的尖頭棍子,然後握着棍子順着小路向海灘奔去。

彼得只覺得兩腿發軟,肚子一陣陣發冷,一陣陣往下墜。他真希望掉轉身,跑回山頂,找一個地方隱蔽起來。但他強迫自己前進,走到海灘上。暴風雨過後的大海異常平靜,湛藍的海面像一面碩大的鏡子,海水輕輕撫慰着沙灘。彼得踏着沙地慢悠悠地往那堆岩石走去。

海風吹來,夾帶着陣陣暖氣,彼得卻是不寒而慄,渾身都在顫抖。他情不自禁地握緊了手中的尖頭棍。海潮已經退去,那個巖洞正對着沙灘敞開着洞口。彼得走到洞邊,彎腰向洞裏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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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到洞裏有輕柔的滴水的聲音,還有均勻的呼吸聲。彼得明白,裏面有人。

“出來,”他尖聲喊道,聲音在發抖。他乾咳了幾聲又喊:“不管你是誰,有種的就出來!”

喊聲在洞裏迴響着,接着,洞中有了動靜。彼得聽到一種像是什麼東西打滑的沙沙聲。

彼得再也沒有勇氣呆下去。他開始往回走,由於害怕,他不敢回頭張望。

過了好一會兒,彼得才鼓足勇氣轉過身去。

洞裏出來三個人,兩個男人一個小孩。他們全都一絲不掛,但從脖子到腳趾都覆蓋着甲殼。

彼得感到天眩地轉。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知道,這個小島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病菌,讓人得這種可怕的甲殼病。

那三個人朝彼得微笑着。那是友好、熱情的微笑。那小孩似乎有點緊張,但仍然咯咯咯地笑着。這些長甲殼的人剛從海水中鑽出來,渾身溼漉漉的,甲殼上的水珠閃閃發光。

有一個人伸手向深水處指了指。隨即,便有一個黑影迅速向海灘邊游過來,黑影時而衝出水面,時而沒入水中,像是某種體積龐大的海魚。

彼得瞥見一條閃亮的魚尾,又見到幾縷淡黃色的頭髮。轉了幾圈後,那玩藝兒爬上一塊岩石。彼得這才發現,那是一條美人魚,長着美麗的金髮碧眼,還有一條覆蓋着甲殼的魚尾。

男人們歡笑起來,笑聲像水中冒出的泡泡。彼得出神地盯着他們身上不斷蠕動的甲殼,在恍然大悟中他大聲說道:“這不是指甲,是魚鱗!”

他又轉身看魚美人。她那頭長長的金髮上戴着一枚綴滿珍珠的金色髮夾,和他每天見到的照片上媽媽戴的那枚髮夾一模一樣。

彼得終於明白,自己的父親是人,而母親是人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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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魚美人開始呼喚彼得,叫他到前方的海中去。然後,她潛入水中,水面蕩起陣陣漣漪。男人們一邊朝彼得點頭一邊指着大海。他們和彼得一樣,沒有魚尾,長着兩條腿。

彼得一步步向大海走去。海水沒過頭頂,他張開嘴,深深吸了一口氣,海水通過他新長出的魚腮流進腹中,冒出串串水泡。他只覺得渾身輕鬆,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幸福籠罩着他。他開始游水,跟着媽媽往深水處游去。

忽然,彼得似乎想起了什麼。他不斷加快速度向水面遊,終於像海豚似地冒出了水面。他朝小島望了最後一眼,看到山上有一座凸起的小小的墳冢,上面插着的鐵鏟直指燦爛的天空。現在他明白,爸爸爲什麼要帶他上小島——魚童只有在海里才能獲得幸福。

彼得朝爸爸的墳墓點點頭,以示告別。然後,他轉身潛入水中,和他的家族一起投進大海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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