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經典小故事 > 童話故事 > 夏天的夢示例

夏天的夢示例

推薦人: 來源: 閱讀: 1.68W 次

“最近老鬧耳鳴啊。”
在公園的長椅上,一個老人向旁邊的男青年搭話。
“哦,這可不好哇。不過,是什麼樣的聲音呢?”男青年露出深感興趣的目光反問。
於是,老人有點得意地笑着回答:“‘唧──’地叫。好像有一隻蟲子藏在耳朵裏,‘唧──唧──’,連續不斷地叫。”
“那可不好哇。討厭得受不了吧?”
“不過,奇怪的是,習慣了這聲音,就並不那麼討厭了,不僅這樣,到了晚上閉起眼睛,心情會奇異地變得舒服,好像在做着色彩鮮豔的夢……我最近終於明白了,掌管夢的器官,是在耳朵裏。這是千真萬確的。”
“您莫不是累了吧?”青年用毫不在意的安慰似的口氣問。
老人猛地撅起嘴,說:“沒有的事。”
“要不,您有什麼苦惱嗎,例如特別孤獨等等?”
“孤獨?”老人咧開嘴笑了,接着說:“不孤獨的人,哪兒纔有呢?就說您,不也多多少少有點孤獨嗎?”
老人探求似地瞧着對方的臉,然後,也不等回答,就嘟噥道:“把我的耳鳴借給您一會兒也可以呀。”
說得簡直象借給眼鏡或自來水筆那樣輕鬆。青年一愣,老人用細手指伸進自己的耳朵裏,好像魔術師用漂亮的動作,掏出一隻知了。
那的確是知了。
那是非常小而美麗的知了。透明的翅膀,映着公園的綠葉,稍微顯得淡綠。
“會,會有這樣的知了嗎?”
青年吃一驚,仔細地瞧那知了。
老人得意地點了好幾下頭:“嗯,這叫耳鳴知了。夏末,這種知了常會出來的。這是雌知了。”
“雌知了?雌知了是不會叫的吧?”
“嗯,是那樣的。在土中生活了六年、七年,好容易羽化生在地上,雌知了是不會叫的。它們只有一個夏天的命,不鳴不叫地就結束了。這種雌知了,常常到我這兒來,用虛幻的聲音叫。啊,願意的話,您放在耳朵裏一會兒試試。”
青年有點發瘮地皺起眉頭問:“把這個放到耳朵裏嗎?”
“對。用手指頭稍稍一按,就颼地進去了。很簡單。不過,您不願意也沒關係,我不會硬借給您。我只是想讓您也看一下美麗的夢。我不會硬勸您。”
老人裝模作樣地打算縮回拿着知了的手。

夏天的夢

[-(@_@)-]


“請等一下吧……”
青年慌了。
“作爲嘗試,請讓我使用一次吧。說真的,我也過着艱難困苦的日子,獨自一人生活,沒有一個人肯跟我敞懷交談,再加上買賣做得一點也不好,眼看要失業了。”
“哦,您做的什麼買賣?”
“瞧,就是那個。”
青年指着噴水池一帶。盛開着紅色的緋衣草花,孩子們笑語喧聲的地方,孤獨地停着一個流動攤牀。
“那是玉米攤兒。我搞這擺攤兒的買賣,都半年了,怎麼也搞不好。”
“那樣的話,您就聽一會兒這耳鳴,休息一下心吧。知了在耳朵裏‘唧──唧
──’叫,您就閉上眼睛,隨着那聲音。”
“隨着聲音?這是怎麼回事?”
“就是說,閉上眼睛,全心全意地聽耳鳴的聲音,別的事,什麼也不想,這樣,就會隨聲音走。身體輕飄飄地象在雲彩上。這麼一來,可是好極了。”
“哦……”
青年戰戰兢兢地伸出手。
老人輕輕把知了放在他手掌上後,站起身來:“那麼,告辭了,再會吧。”
說完,慢慢地向公園旁邊的森林那兒走去。老人穿着素雅的茶色褲子和橄欖色襯衫。玉米店老闆,一直呆呆地目送着老人的背影象滲透那樣消逝在森林的綠色裏。
然後,他輕輕轉移目光,注視着手掌上的知了。彷彿精巧的玻璃工藝品,知了一動也不動。翅膀的顏色更加帶着翡翠色。青年想,這知了在土裏時,一定是吸了相當多的甜樹液,所以翅膀纔會這樣美。他輕輕握住擱知了的手,再把手插進衣兜裏,慢慢站起來,向自己的攤牀那邊走去。
回到攤牀,完全涼了的玉米,和離開時的數目一樣,排列在灰上面,他呼地吐出一口既不象呵欠也不象嘆氣的氣息。接着,他骨碌一下躺在旁邊的矮草地上。時間大約將近五點鐘了吧,風發出舒服的聲音吹着。從樹葉間隙射下的陽光,已經帶着微微的秋天氣味,擴散在四周。玉米店老闆摘下布帽子,噗地蓋在臉上,閉上眼睛,然後,從兜裏輕輕拿出知了,若無其事地放進自己的耳朵裏。
往耳朵裏放蟲子──
光這麼一想,就會使脊背颼颼發涼的奇妙事,他卻毫不猶豫地做了,也許是由於那知了太美麗而又太神祕的緣故吧。實際上,那知了的叫聲也是文雅的,既不象梨蜩那樣,毫不客氣地“吱──吱──”往人的身體裏深鑽,也不象寒蟬那樣,含有十足深思的戀戀不捨的味道。

[-(@_@)-]


那是“唧──唧──”的,低而尖銳,似乎要扎進什麼深地方的聲音。是隻有人的耳朵深處才能聽見的虛幻的聲音。
“這是黑暗的聲音呵。”玉米店老闆嘟噥着。
“對,這是黑暗的聲音。是知了生到地上以前,長期在土裏度過的黑暗的聲音。”
這是,玉米店老闆十分敏銳地聽着那聲音,不知不覺身體變輕,彷彿要飄了起來。“唧──唧──”,知了的聲音單調地繼續着,玉米店老闆,也許一邊聽着,一邊睡着了吧……
“請給我拿一棒玉米。”
聽到這爽朗的聲音,他不由得一驚。那是還殘留着幼稚的少女聲音,聽到那聲音,不知爲什麼,玉米店老闆的心胸總感到要突然發顫。
(大概是那孩子。)
他想,能夠知道從沒有聽過聲音的人發出的聲音,是奇怪的事。但這時,他眼皮後邊,好像從黑暗中升起了星星似的,清楚地映出了一個少女的身影。
短頭髮,穿着單和服,繫着黃色染白斑點花紋的帶子,只有系木屐的帶,是雞冠花一樣的紅色。那少女,手掌託着晶亮的一百日元硬幣,好幾次地連着說:“請給我拿一棒玉米。”
啊,是那孩子。是我上五年級時,搬到我隔壁,僅僅三個月,又不知搬到哪兒去了的孩子,每天,透過籬笆看見她的身影,可是,一次也沒有說過話就分手了的孩子──
那孩子走後,我變得異常地寂寞,總是在籬笆那兒,望着鄰居已經不亮燈的窗戶。
女孩的媽媽,搞着織毛線活兒的副業,白天晚上,都在機器前織毛線。女孩在旁邊幫着接線,收集各種顏色的剩線玩。夏天晚上,在黃色的燈光下,我象看美麗的故事書那樣,瞧着女孩和她母親的側臉,以及她們互相點頭的情景。
“那麼漂亮的孩子,真可憐。那女孩不能說話呀!”一次,我聽附近的阿姨這麼說,驚得心胸都快破裂了。
那阿姨,象是有了大發現似地講着。啊,我說怎麼沒聽見過那女孩的聲音哪。別的阿姨們,點着頭,跟着這個那個地講起女孩和她媽媽的傳聞。那時,我堵住耳朵,吧嗒吧嗒地跑回家,可不知爲什麼,比以前覺得輕鬆,能夠自己向鄰居的女孩笑了。
一天早晨,女孩在院子裏給花澆水。我在籬笆那兒向她揮揮手,她驚奇地注視着我,然後答以親切的一笑。我跑回家中,從桌子抽屜裏拿來水果糖罐,一邊揮着,一邊招呼女孩。那水果糖,是從外國航線回來的叔叔,作爲禮物送給我的。小而圓的罐裏,裝着散發出奇異氣味的五顏六色的糖。我要把每天一顆,珍重地含着的水果糖,分給女孩。我想,也許她含了糖,會突然用動人的聲音說話吧。

[-(@_@)-]


女孩來到籬笆前,歪着短頭髮,用大的眼睛問:“什麼事?”
我伸出水果糖罐,毫不在意地說:“哪一種好?藍色的,黃色的,橙黃色的和白色的。”
女孩瞧了我的臉一會兒,再用細手指頭,抓起藍色水果糖,放進嘴裏。我也學着她,抓起藍色的放進嘴裏。
“聽說藍色的,是星星的碎片哪。”
我毫無顧忌地說起這樣的話,也許是由於知道了對方聽不見自己的聲音。藍色的水果糖,又酸又甜,好像一道海風通過了喉嚨似的。各自含着一顆水果糖,我忽然覺得,自己也想和這孩子生活在同樣的世界裏。沒有聲音的國度──只有光和顏色,明亮寂靜得悲哀的國度──
但這時,母親在家中叫我,我不得不回到屋裏。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見到女孩。因爲沒過幾天,她和母親跟誰也沒打招呼,就搬走了。
那孩子的名字叫阿香。
因爲搬走那天,籬笆上繫着塊手絹,手絹角上,用藍線縫着“香”。彷彿被忘了的白蝴蝶,手絹在風中不住地搖擺。
那時候,我心中暗暗祈禱,希望有一天能再見面。啊,那個阿香,現在來到我的攤牀前,用跟她最相稱的動人聲音大聲叫道:“請給我拿一棒玉米。”
……
“哎──”玉米店老闆大聲回答。
但不知爲什麼,他的聲音,一點也沒到達對方耳裏,女孩象鸚鵡似的,總是重複着先前的說話:
“請給拿一棒玉米!”
“請給拿一棒玉米!”
“請給拿一棒玉米!”
一會兒,那聲音象是變戲法,大大地膨脹起來,彷彿集聚了五個、十個同樣的少女,提高聲音在喊。
啊,這麼多的顧客!
玉米店老闆,馬上想起做買賣的事,他慌慌張張地站起身,跑向攤牀那邊──接着,他笑嘻嘻地接了遞過來的閃閃發光的硬幣,再換成香噴噴的黃金塊,分配到好多白色的手裏──承蒙照顧,多謝,是,承蒙照顧,是,承蒙照顧……
但是,在那以前,在他站起身以前,少女們象裂開的鳳仙花種子,從攤牀前散開,嘻嘻哈哈地笑着,這一回,象嘲弄他似地唱道:
“給我一根竹筍,
還沒發芽哪。”
歌聲越來越遠,最後被吸進森林那個方向。
他正在發楞,從森林一帶,又傳來這樣的談話聲:

[-(@_@)-]


“怎麼樣,做點玉米湯?”
“做玉米色拉吧。”
“不,做玉米餡餅好。”
“我絕對要做加鹽的爆玉米花!”
少女們哇啦哇啦地嚷嚷。也許在露營,還是要開始宴會?
(吵嚷什麼,根本一棒也沒買,怎麼能做玉米飯菜呢?)
玉米店老闆有點生氣了。
森林那邊,又響起嘲弄他似的“給我一根竹筍”的合唱,接着,又是黑暗。
“唧──唧──”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從那黑暗的聲音裏,又咔嚓咔嚓地響起叉子、刀子和盤子的聲音。這一次,雖然什麼也沒看見,但玉米店老闆卻很清楚:那是在準備吃飯的聲音。圓圓的桌子上,響起擺好的幾個白盤子和刀子、叉子、匙子的聲音。刀子、叉子和匙子都是銀色的,它們的柄上,分別雕刻着小鳥、水果和花。鳥是仙鶴,水果是葡萄,花是百合。白桌子上,低低地吊着圓圓的煤油燈,顏色象剛升起的月亮,桌子周圍,人們在興沖沖地等着吃飯。那似乎是什麼特別的宴席。是鄭重其事的宴會。桌子正當中,裝飾着橙黃色的薔薇,酒杯,已經斟滿了。
可是,桌子正面的席位卻空着,玉米店老闆爲了坐在那兒,現在,正在地下道一樣的黑暗路上急急忙忙走着。
留神起來,他還繫着什麼領帶,穿着漿得使他幾乎發疼的襯衫,新黑皮鞋吱吱地響。他又快樂,又榮幸,胸中暖乎乎的。因爲那是慶祝阿香和他結婚的宴會。這個日子等了多久呢?玉米店老闆用少年的心想。
手錶哧哧地刻着時間,馬上就要到傍晚六點鐘了。
玉米店老闆急急忙忙的。不能誤了宴會。不能讓大家等着。阿香也許已經來了,穿着醒目的美麗盛裝──
玉米店老闆,在微暗的隧道一樣的路上跑。不料,那條路成了奇異的迷宮,走一會兒,就碰到牆壁,分成左右兩條。向右拐試試,一會兒,那條路又分成向左右拐的兩條。這次,再向左拐試試,又分成了兩條路……
(這一回,走哪邊呢?)
(這一回是哪邊呢?)
每逢來到拐角處,玉米店老闆都要冒出冷汗。
右呢左呢?右呢左呢?右呢左呢?……
儘管那樣,他想,啊,選擇,是多麼可怕的事啊。錯了一個,就會被關在永遠的黑暗裏,或者來到跟目的地正相反的意想不到的地方。
在黑暗的迷宮猛跑了一陣後,玉米店老闆終於提高聲音喊:

[-(@_@)-]


“喂──”
“喂──阿香──”
那聲音,“嗡──嗡──”地響徹樹枝一樣分開的地下道各個角落。那聲音,碰在長長的牆壁上,象被吸進似地消失時,玉米店老闆,看見遠處有小而搖晃的藍光。
那恰好如同點着許多小燈泡的聖誕節樅樹。無數燈光,星星般閃爍着,彷彿海港的夜景。
啊,是什麼呢……有點令人覺得溫柔、良好的`燈光呵……
玉米店老闆眨了眨眼。於是,他的心漸漸高興起來了。他記起了少年的日子,用望遠鏡看星星時心胸的激動。他想起在山上第一次看見螢火蟲時,感到的爽快。形容不出的感動,忽然想流淚似的……啊,這種心情,有多年沒有了哇。
他大喘一口氣,朝着藍光跑。他展開兩手,一溜煙地跑。
隨着靠近,小小的藍點點,越來越清楚了。
在不知從哪兒吹來的風中,搖晃着,星星般地閃着,啊,那是一棵樹。那棵樹所有的枝子上,結着無數閃光的藍色果實。
每一個果實,多象藍色的水果糖,覺察到這一點時,他已經來到樹的旁邊了。他發現樹的側面,一個穿白衣服的姑娘,象一棵可憐的樹那樣站着。姑娘伸出手,想摘樹枝上的水果糖。白色的髮飾下邊,明亮的大眼睛在笑。
“阿香……你是阿香?”
一瞬間,玉米店老闆屏住氣息。啊,是阿香。這一回纔是真正的阿香啊……長得這麼大,這麼漂亮。
姑娘點點頭,用甜而爽朗的聲音答道:“對,是阿香。”
玉米店老闆高興得跳了起來:“阿香,你能說話啦,耳朵也聽得見啦!”
阿香點頭答道:“因爲吃了這水果糖啊。”
儘管那樣,阿香的聲音,無論怎麼說,也跟剛纔到自己的攤牀買玉米的穿單和服的女孩子一模一樣,也跟在森林中,少女們合唱“給我一根竹筍”的聲音一模一樣。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玉米店老闆陷入沉思。然後,他嘟嘟噥噥地說道:“和你聲音一樣的女孩子,有好多呢。她們半開玩笑地到我店裏來,什麼也不買就回去啦。”
“啊,那樣的話,”阿香笑了,“她們都是知了的孩子呀。剛纔,有十個知了的女孩子,到這兒來摘水果糖吃。由於能出聲音了,都特大歡喜。吃了這棵樹上水果糖的人,發出的聲音都是一樣的。”

[-(@_@)-]


“哼,真嚇人。”
玉米店老闆完全佩服,點了好幾次頭。奇異的水果糖,在風中搖晃,互相碰撞,發出木琴般的聲音。甜而香的氣味,擴散到四周。玉米店老闆伸出手,摘了好幾個小果實,裝進衣兜裏。
“作爲禮物,拿一點去吧。”
“誰的禮物?”
“誰的?我說呀,是來慶祝結婚的人們的……”
說到這裏,玉米店老闆一驚,視線不由得落到手錶上。
“了不得啦。慶祝會不都開始了嗎?乾杯的酒,不也都斟上了嗎?”
他拉着阿香的手。
“都六點十五分啦,再晚了不太合適。”
玉米店老闆用力拖阿香的手。象被拽着似的,阿香跟在他後邊。
“這兒,這兒。”
玉米店老闆走到盡頭就向右拐,再走到盡頭還向右拐,又向右,向右,向右
……突然,他倆的前方,七零八落地出現了奇異的少女羣。短頭髮,穿着單和服,繫着黃色染白斑花紋的帶子,只有木屐的帶,是雞冠花一樣的紅色,這樣的少女,集聚了十個、二十個,看着這邊。
“這又是新的知了女孩呀。”阿香悄悄說,“麻煩啦,這種時候……”
他握着阿香的手,大聲說:“我們有點急事,能不能讓讓路?”
但是,穿單和服的少女們並不想動。她們沉默着,象商量好了似的,把右手伸向玉米店老闆這邊。
“她們想要水果糖啊。”阿香在他耳朵邊悄悄說。
“啊,原來是這樣。不過,這個……”
玉米店老闆正在猶豫,少女羣一步一步向他倆逼近。
“麻煩啦,這些水果糖,我打算作爲禮物在今天的會上使用……”
擺弄着兜裏的水果糖,玉米店老闆語無倫次地說到這裏,但也不能再返回。時間一個勁地過去。
“那麼,沒辦法,一個人分一塊吧。”
他從兜裏拿出水果糖,一人一個,分放在少女們的白手掌上。
“哎。”
“哎。”
“哎。”
領到水果糖的少女們,依次合上手掌。大家都用同樣的臉,眯然笑了。然後,爲了他倆,靜靜地讓開了路。
玉米店老闆,牽着阿香的手,一直前進。朝着盡頭好容易看見的小門。朝着開慶祝會的房間──

[-(@_@)-]


身後,吃過水果糖的少女們,送來了清亮的合唱。這時,細窄的地下道,由於不知從哪裏來的白光,象黎明一樣亮了。
啊,多麼幸福的花路!
盡頭的門上,裝飾着薔薇花環,固定着幾張祝賀卡片。房間裏,響起迎接他倆的鼓掌聲和說笑聲……
但是這時候,在玉米店老闆的眼裏,對那扇門──一直那樣不斷尋找的房間的門,奇妙地覺得討厭了。
如果這條路沒有盡頭,沒有那樣的門纔好。而且,如果他倆能牽着手永遠跑的話……那扇門,只能在遠處看見就行啦。如果是怎麼跑也跑不到的一幅畫就好啦。
可是,僅僅跑了一兩分鐘,道路結束了。兩人站在門前。玉米店老闆不得不開門。
“沒法子,進去吧。”
一擰把手,沉重的門吱地打開,他猛然往宴會的房間踏進一步──正在想的一剎那,門的那邊卻是森林。
宴會的房間,哪兒也沒有。既沒有桌子,也沒有圍桌子的客人。同時,直到現在還緊牽着手的阿香,也不知哪兒去了。
玉米店老闆不知什麼時候戴着帽子,像是一直繼續着剛纔的散步,在公園旁邊的森林裏走。時間從那以後只過了一點點。
(知了怎樣了呢?)
他按住一隻耳朵。
這時,十米左右的前方,猶如幻影,呼──地出現了一個老人,穿着綠色襯衫,茶色褲子,輕輕地站在羣樹之間。
“……”
玉米店老闆想說什麼,可是出不來聲音。老人看着他,輕輕舉起右手……玉米店老闆覺得有點眩暈,接着“啊啊”發出奇妙的聲音。因爲知了從他的右耳裏飛出來,移到老人的耳裏。然後,在西方太陽強烈地照着老人面孔的一瞬間,老人的身姿變成一棵樹,在森林中挺立的老山毛櫸樹。知了停在那高高的樹枝上,一動不動。
“那個人,原來是樹哇……”玉米店老闆嘟噥着。
樹這種幾乎接近悠久生命的東西,對在它耳根私語的知了的夢,太過於美麗,太過於渺茫,也許才偶爾產生了近似苦惱的想法,變成老人,向人類的青年借給“耳鳴”。
玉米店老闆,暫時之間入迷地看了大山毛櫸樹後,慢慢地穿出森林。他的心,奇怪地爽快。
森林的那一邊,有黃昏的公園,噴水池旁邊,孤獨地放着一張攤牀。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