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嘉給女兒的一封信

那天，你回家，電話裏說“快啦快啦”，結果用了超過平時三倍的時間終於磨蹭到了門口。飯時，滿臉甜蜜，攥着手機左右把玩不肯放手。我知道，不管我是否願意，這一天終於來了。

我問你，是否可以把男孩的照片給我看看，你假裝不好意思了一下，並未否認，讀出我未有絲毫斥責的意思後，扭捏地秀了張合影。我說小夥子長得不錯，就是太瘦，你得到鼓勵，繼續秀了下去，之後，你一如既往地順杆上摸，云云了一番，男孩的爸媽是我的粉絲，問我是否可以籤本書送他爹孃，我調侃你這算是雙方家長的定親信物嗎?你避而不答，繼續問是否可以安排時間見下男孩，我說剛纔爲何不讓他進來一起吃飯，你說男孩害羞……其實，丫頭你不知，爹也害羞，有很多話，一直沒和你說，今日和你聊聊。我在年輕時，一直將我的老爸作爲偶像，因爲那時沒那麼多鋪天蓋地的明星、選秀和偶像劇，不太容易產生崇拜，學校裏搞了一些英雄讓我們膜拜，雖然愛國的口號響氣勢足腔調濃，但其實老師自己也不怎麼相信，大家只是賣力地走走形式，心理上始終無法共鳴，最後不了了之，不像現在，你會爲你喜歡的一個歌星就從早到晚不停地抽風。那時，大家不太攀比，因爲都很窮，家裏稍微富裕點的孩子吃奶油雪糕，條件一般的就吃吃鹽水棒冰，會有羨慕，但根本到不了嫉妒的份兒;那時，你爹常摔跤，左右膝蓋總有一個補丁，但我媽如果搞三個補丁給我，我就會害羞了，而我同桌，哪怕穿四個補丁也一身正氣，除非你褲子大門忘記扣上，否則絕不會有人笑話你，現在，這種情況顯然你無法想象，也無法理解。

我爹，也就是你爺爺，想當初，他做過子弟學校的校長，當時我就在那個學校讀書，也就是說，我就讀的學校的最高長官就是我爹，自然，老師們都很清楚這點，對我格外溫柔。因我成績不錯，沒給我爹丟過臉，但因爲實在太頑皮，常惹禍，給他老人家帶來無限麻煩。我初二那年，印象最深的是爹語重心長地和我談過一次話，嚴肅地告知，我得到的人家對我的好，不要以爲是應得的，是因爲你爹是校長，所以有的人是要通過對你好，來拍爹的馬屁，如果你小子沒有自知之明，不能讓自己的成績好起來，不能通過自己得到別人真正的認可，有一天老爹人走茶涼時，就會受罪了。當時，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那次我爹看着我那憂慮的眼神，我到現在還記得。

閨女，繞了一圈，現在說我要對你說的話。我在年輕時，一直將我的老爸作爲偶像，因爲那時沒那麼多鋪天蓋地的明星、選秀和偶像劇，不太容易產生崇拜，學校裏搞了一些英雄讓我們膜拜，雖然愛國的口號響氣勢足腔調濃，但其實老師自己也不怎麼相信，大家只是賣力地走走形式，心理上始終無法共鳴，最後不了了之，不像現在，你會爲你喜歡的一個歌星就從早到晚不停地抽風。那時，大家不太攀比，因爲都很窮，家裏稍微富裕點的孩子吃奶油雪糕，條件一般的就吃吃鹽水棒冰，會有羨慕，但根本到不了嫉妒的份兒;那時，你爹常摔跤，左右膝蓋總有一個補丁，但我媽如果搞三個補丁給我，我就會害羞了，而我同桌，哪怕穿四個補丁也一身正氣，除非你褲子大門忘記扣上，否則絕不會有人笑話你，現在，這種情況顯然你無法想象，也無法理解。

作爲典型的紅色性格，你是個喜歡新鮮事物的孩子。每次彈鋼琴，我沒見你在琴凳上一次性超過十分鐘，每次彈的曲子都不一樣，每個曲子都有走音每個曲子的切分音都不準，每個曲子的強弱變化從未彈出來，你沒事就搞點變奏出來，弄點創新是好事，但你對嘗試新鮮曲目的興趣遠大於你對把一首曲目滾瓜爛熟的興趣，你對演奏流行歌曲的興趣遠大於你對古典曲目的興趣，你對在人前表現你會彈鋼琴的興趣遠大於客廳裏沒人時你還一個人開心地彈琴的興趣。我曾經問過你，是否喜歡彈琴，如果你不喜歡，你完全應該去選擇一個你喜歡的事情做，你斬釘截鐵地說喜歡。這種堅定在很多地方多次重複，我遺憾的並不是你什麼都喜歡，對新事物的興趣和激情代表了鮮活的生命力，可遺憾的是你什麼都喜歡，但你每個東西喜歡的時間都那麼短暫。長大以後，你將無法從長期關係中得到滋養生命的力量，只能從頻繁更換的短期關係中不斷吸取你需要的養分，其實，這個我也不擔心，我擔心的是，你會在人生太晚才明白“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如果你不願做幕後艱苦的努力，你將一事無成。

你偷偷報名去參加了什麼美少女的網絡評選，我個人並不喜歡這個活動，但如果你問我的意見，我也不會反對，我會幫你觀察和選擇那些更適合你參加的比賽或社會活動，以免你被某些利益集團不正當利用。你很清楚，有些和你同齡的少男少女對於成爲明星的嚮往已經到了變態的程度。是的，這個詞用的很重，會讓你很困惑很不滿，因爲你只能看到所謂明星的光環，不能看到在通往這條道路上無數人的悲哀和可憐，爲了你能快樂地過你想要的生活，在你現在這個不算很大的年紀，下面這些事，你也許應該知道：你的學習成績，我從來沒有高期待，只要不太差就好，如果成績太差，在學校裏可能會受到同學和老師的鄙視，我擔心你承受不起這樣的自卑。大人們常對比孩子就讀的學校好壞，就像大人們總會對比彼此工作的單位好壞，大人們常對比孩子在班級中的分數和名次，就像大人們總對比彼此的工資有多少，這些大人們的壞習慣會不自覺的影響到你。你只需記住，你爹沒讀過什麼名校，比很多讀過名校的人做出來的事要多;你爹中專時總是考試分數班裏第二，畢業找工作時也沒見得多佔什麼便宜，你爹每天拼命練算盤4個小時，全班第一，能手二級，除法比賽全國第六，就是因爲老師說珠算好，可以找到好工作，結果畢業後不到兩年，會計電算化，沒人再摸算盤，當初時間不花在那上面，你爹說不定會有成爲長笛家的潛質。所以，如果你如果不是畢業後就打算出國找名校深造，學習成績能好，那當然好，分數不好，只要別不及格，毋需介意，因爲你的未來與你考試的成績沒有關係。

只是有個事情你一定要知道。你爹中專學的是金融，可因爲自己不喜歡這個專業，所以上課一直在混日子，沒有認真去學，遺憾的是後來自己做企業的時候，連財務報表也不怎麼看得懂，而這些是學校裏早就學過的。你爹有一份工作是賣房子，後來賣了一年不喜歡，就不幹了，但是因爲不曾用一點心，連自己家裏買房子時的圖紙都看不懂，要找朋友幫忙，弄的很被動。我的意思是說，即便你不喜歡，如果你現在不得不學這個事情，至少你不要讓你的時間白花，你不喜歡的事情可以不用精通，但是你既然花時間學了，一定要想法今後不要後悔當初學的怎麼全都還給老師了，你要讓自己的時間不能浪費。

2、 關於閱讀

當年我認識整天只讀瓊瑤小說的同學，現在婚姻沒一個好，因爲她們只讀瓊瑤不讀其他，她們相信她們讀到的便是愛情世界的全部，她們完全相信了書中描述的虛幻，她們無法接受現實。現在你和你的同學當然不感冒這些，但如果你只是對玄幻只對寶貝只對穿越癡迷，用不了多久，你會成爲白癡，你會無比單薄，你就是一隻不中用的花瓶。你選擇讀的書要儘量雜，涉獵儘量廣，即便是小說，也有很多種類，這樣你對世界的認知會寬廣，不會只活在自己以爲的那個小小的世界，我最後悔的是在我年輕的時候，對於自然科學的興趣太低，以至於現在連母雞可以自己生蛋也搞不清楚，這事不知道的人很多，但我每次出國時，都會爲自己欠缺科學素養而羞愧，沒能在這方面做好你的表率，是我的恥辱。

我知道你志比天高，但你要真想超過天，首先你要知道天有多高，多看雜書，會讓你逐漸認清天到底有多高。你每天花在網絡閱讀微博和貼吧的時間，只是你在玩耍，與你的閱讀無關，因爲那不是閱讀，那只是碎片信息的吸取，就好比這是在不停地吃零食，不是吃正餐，不能讓你有任何系統性的思考，也不能幫助你成長。如同你每天偷偷去背一些網絡段子，藉此通過與同學說笑時可顯示自己的淵博，這種膚淺在短期內會博得掌聲，長期來講，會讓你味如嚼蠟，被人當成跳樑小醜。如果你能夠堅持一週閱讀一本雜書，你畢業的時候，你不需化妝不需服飾，你的美可能還不會讓你想要的任何王子匍匐在你的腳下，但你的王子需要做事時一定會選擇你，不會選擇那個成天只看微博只看網絡劇只打遊戲的姑娘。

3、 關於業餘生活

除了閱讀之外，學習音樂、舞蹈、美術是最重要的。聲樂和器樂，你喜歡哪個，就努力去學。唯一的要求，前面說過，就是不要變化太多，否則你就是半瓶子醋。如何讓器樂不僅是你未來心情不好時，發泄情緒的最佳方式，也是最重要的可以提升你氣質的途徑。你不要嘗試爲了什麼加分，比賽得名次而學，那會讓你無比痛苦，會讓你充滿功利心，若是爲了喜歡而學，爲了熱愛而學，你每天都會沐浴在快樂之中。女孩總是愛美的，你的面孔是天定的，長大以後萬一你不滿意，可去微整，但絕不要大整，老了以後，對你自己傷害會很大，而且會永無止境地糟糕地習慣性上癮，至少現在看來，即使我不是你爹，我見到你，我也會覺得你是美的。

但是你未來更多的美，會更多集中你對自己身材的重視，練習舞蹈會讓你的身材從現在開始得到全方位的塑造，同時代替了你平時最不喜歡的體育運動。我這次去阿根廷，看到街頭跳探戈，非常懊悔年輕時沒有勇氣學習舞蹈，路上看到好看的女孩想搭訕，沒有外語，會跳舞就可以呀，結果啥都不會，只能乾瞪眼。你總有一天，在異國他鄉，也會在旅途中遇到你喜歡的男孩的。還有，你學習美術，可以讓你對美有自己的鑑賞，能訓練自己發現美的眼睛。以上這些藝術途徑，都可以讓你找到更廣泛的通道，在未來與這個世界上更多的人去共鳴。你如果足夠熱愛並且有天賦，你的內心會驅使你走向專業道路，如果不是，請放心，我不會給你設定任何目標你學習一定要考級一定要如何，記住，爲了自己的興趣而學，纔有可能學好，你要尋找到你最有興趣的，去努力練習，你每天堅持業餘兩個小時，你會取得比專業還專業的成就。

4、關於戀愛

我知道你戀愛後的第一反應，是問我自己是什麼時候戀愛的。我仔細回憶一下，我開始有明確的心靈悸動，是在13歲那年，第一次真正的戀愛是在16歲，但是那時我已經開始上班了，所以我更願意把你現在的狀態定位爲悸動，如果你戀了，證明你早戀啦，^哈哈，你早戀啦。積極的健康的戀愛絕對可以讓人進步，不過怕就怕你不知道怎麼戀，有很多四十多歲的博士，還是戀愛白癡，爹不希望你成爲那樣的人。多數大人對孩子早戀視如洪水猛獸的原因，主要有兩個，只要這兩個沒問題，其實大人們不會這麼緊張，這兩個祕密我告訴你：第一，天天你情我愛，影響學習，其實大家都很清楚，根本不會有結果，你想想，大學生談戀愛500對也成不了1對，何況中學生。影響了學習，最後畢業後找不到工作，影響最大的還是會回到父母頭上。很多孩子保證說不影響，結果都沒能力做到，因爲你爹當年戀愛到瘋狂的時候，連工作都沒了，你小屁孩一個，難保被學校開除，那就難看嘍。第二，早嘗禁果，影響身體，尤其對於女孩!萬一懷孕，儂曉得後果哇?會影響以後女孩的生理機能，簡單說，以後你想生娃的時候，因爲當年太早破了戒，以後真的生起來會很要命的，生出來的還不知道好不好，萬一搞個畸形，你咋辦。當然，那些男孩會花言巧語地用各種方式騙女孩，這些招式，你爹以後都會告訴你，總之，情到濃時，大家把持不住，難免偷吃，最後爽的都是男孩，受苦的多是女孩，因爲女子25歲以前多數不能理解和享受到性的奧妙，如果萬一你不幸中招，記住，爹不會怪你，爹永遠在這。

所以，明白了這兩點原因，你當理解大人的苦心。但你忍不住就是喜歡，我給你四個錦囊。第一，你喜歡這個男孩，男孩也喜歡你，你們交往無妨，但你不要影響目前的成績，如果你的成績學期結束時有跌落，那就證明你不喜歡他，你們趁早分開，因爲好的情感是滋生向上的力量的，是可以讓你們變得越來越好，如果你倆雙雙下滑，只能證明你們都不來電，是假來電，你要繼續慢慢等那個和你真來電的。第二、我那天羞澀地問你，你有過性愛了嗎，你說我在跟你開玩笑，並且說自己還小，至少要20歲。這個事是這樣的，到底幾歲，誰都不知道，也不是說給自己設定個目標，就一定要完成的。但作爲你爹，我暗地祈禱這一天的到來，是能在你18歲以上，過早對你身體發育毫無好處。第三，如果你真到了那一天，你也不會和爹講，假若不出事，你必定會一直隱瞞，假若出事，你可能會偷偷地和他像電視劇中那樣悲慘地去醫院做手術，然後還要故作堅強地躲在一個民房中，你運氣好，這個男孩還會從家裏偷出幾百元前陪你去醫院，你運氣不好，他可能就人間蒸發了。所以，萬一你不聽爹的話，被男孩勾引，記住一定要讓他帶套，吃避孕藥對你有傷害，切切。第四，如果你們學校裏有很多男生都喜歡你，你要小心，有的女孩會把幾個男孩爲他爭風吃醋然後學校打架鬥毆，當成是種榮耀，你記住，這種作法，不僅會傷害別人，還會讓這個女孩自己死的很慘，因爲她以爲她可以擺脫掉所有她不喜歡的人，如果遇見心理變態和極端的，你躲都躲不掉。一般情況下，我捨不得懲戒你，但你想保護自己和潔身自好，當謹記。順便說一句，你的電話費實在太高了，今後電話費自己打零工去掙，不能總是討零花錢談戀愛，很沒本事。

5、關於做人

即便你前面所有交待的事情都做得很爛，只要這最後一條做到位，你可保安身立命不亂，你可保心正靈清不歪，你會是一個堂堂正正的姑娘，你這輩子活得好不好我不知道，但一定會活得安心舒坦。

做人有很多技巧，而且隨着你年歲增大，遇事漸多，你會發現世上很難有絕對的好壞。你會慢慢發現有時好和壞是相對的;有時你會發現人們，即便是那些你以爲的聰明的精英的成功的人士在對於人的判斷上，也會常常出錯;還有時你會發現你明明做了好事，但是別人卻不說你好;你明明是真性情，別人卻會從另外的角度曲解;我現在和你說的過多，你會無所適從。我和你說幾條所謂的過來人的經驗，也怕你記不住，就說幾個你身上紅色性格的缺點，這些要馬上改的，不改的後果是別人會認爲你沒有家教，不管你想成爲淑女還是巾幗英雄，都會很不利。

一羣長輩在一起，大家都聽你說，是因爲大家喜歡你，大家知道你是孩子，都在讓着你。但你要知道，如果一頓飯的時間，所有人都在聽你講你自己的故事，而沒有機會講別人的故事，這樣給人的感受會很不好。因爲人的天性是樂於人們關心和談論自己，所以你要控制自己總是談自己的故事，學會關心別人的故事，學會問候別人的近況，學會觀察別人的身體，學會體恤別人的心情，這些看上去很難，其實不難，只需做一個事情，就是減少一半談論自己。

你總和我說你要做什麼，你要做什麼，你要做什麼，但是真正在做的，卻並沒有你說的那麼多。所以，下回，記住，做你說出來的，說你已經做的，不要說你還沒做的，說白了，不能光說不練。

今天，是你老爹37歲生日，在過去36年，你爹從來都是記錄自己的心得隨時反省，這次借你的光，以此文作爲給你的禮物，也是給我自己的交待。如果你能夠養成每年對自己做個總結的習慣，你會因此而得到巨大的財富。你從未向爹開過口要買什麼;你暑期自己到肯德基打零工;我斥責你花錢太浪費後，你把所有的錢全部攢起來;老爹生病時，你說以後會賺錢養老爹;你給老爹過節時買的禮物;我囑咐你不可向外人炫耀，除了和你這個小男朋友說以外，你從未食言……所有這一切，爹都很清楚。這篇文章，言語可能太重，會有些地方讓你承受不了，你也可能看到一半，就想跳過去不看。

如果發生這樣的情況，記住：我爲有你這樣的女兒而自豪，我愛你。無論發生什麼，我會是你堅強的後盾。

父親 2012年5月16日凌晨3點45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