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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十年便過去的讀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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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還沒有發表任何作品之前,已經想過一定要寫一部小說,突然十年便過去讀後感

突然十年便過去的讀後感

小說的主題、主線、甚至主角我都還不清楚,只是知道開始的一幕必定是一場葬禮,一個父親的葬禮,兒子剛好撒下一剷土,而視點居然是從下而上的,看到零零碎碎的土撲面而來,破裂了一片藍天。

因此,我知道那是我對父親的憤怒。他在我兩歲的時候拋下了我們,跑到我至今覺得遙不可及的地方,他和我們唯一的聯繫就是隔一段時間寄回來家用,不夠,不定,零碎的就像葬禮上的土。

有一段時間,我以爲我已經不再憤怒。

在我剛滿三十而又決定向他一樣離開香港的一年,我以爲我可以像另一個成年男人般的與他對話。但他,已經變成了老年人。他回信了,罕有的,說不想再想起以往的種種,只想安靜的度過晚年,因此,不想見我。

我在不甘與不忍之間,始終沒有輕舉妄動。

直到今年二月,我打了電話給他,竟然是因爲我媽的死亡。我把消息告訴他,他大概也很錯愕吧,然後問我,剛寄回來給我們過年的家用收到了嗎?半個世紀的恩恩怨怨,一時之間,他如何承受而又做出恰當的反應呢,大概也不可能有任何恰當的反應。但我當時清清楚楚的感覺到我的憤怒,帶着年年月月的重量,去到我的身體之巔。我的指頭抓緊,我的舌尖快要裂開。

我姐姐看到了,把電話接過來,然後叫爸爸不要擔心,我們會打點喪事,待一切辦妥再告訴他。姐姐詭異的安靜,對我說,這大概就是男與女的分別吧,女的,總是心腸軟。

我不肯定我媽是不是心腸軟。我只知道她必須以一種硬的姿態才能夠過日子。畢竟在那個年代,一個女人帶着兩個孩子,可以選擇的姿態其實真的不多。媽很少談到她的選擇,有一次,在她沒有八十也有七十的時候,她說,當時沒有改嫁,真笨。媽從來沒有說過追求她的是怎樣的男人,是一個還是兩個還是幾個。只是不斷的告訴我和我姐姐不想我們變了"油瓶仔"。有時候也想,假如我真的有個繼父我會不會因此少了一些對我生父的憤怒呢?唯一我比較肯定的,就是我必須記住我媽大半生沒有白過,因此,我纔不太責怪我爸。

於是,我決定書寫,證實她的大半生沒有白過。

在我媽去世之後,我沒有想過些什麼。終於執筆,有兩個原因,一遠一近。遠是因爲有人送了本書給我,我是PAUL AISTER的《孤獨及所創造的》。我每天睡前都在看,但不出一兩頁就睡着了。又一次,我坐火車帶了書慢慢的看,慢慢的,悲從中來。

作者寫的是他剛去世的父親。於是,我懷疑,我先前看一兩頁就睡着,不是因爲我累,也不是因爲書悶,是我逃避。而近因,就是《突然十年便過去》出版,編輯叫我寫序。

我想,我媽,可能就是我的序。

要寫好這個序,可是非常的困難。看,我從文首到這裏,拐彎抹角,彷彿有一種邏輯,卻也不無混亂,也許,就當是我媽對我的影響吧,假如她是前言,也不必然定後語。

縱然,在艱難的生活下,我相信她寧願看有把握的故事,所以她喜歡荷李活片,尤其愛動作片和恐怖片,後來,我猜測她在電影裏頭那個說英語而簡單的世界裏,看到她的男人。我從來沒有問她。而我從兩三歲起一直帶着我和姐姐去看電影,有時一天兩場。我還記得奇連伊士活電影裏的血跡,也我記得最後的一場和她一起看的電影是《2012》,當時她八十三歲了,外出都要靠輪椅,但那一次,她撐着柺杖可以跑到洗手間。我從來沒有問她電影對她的意義,但我很明白是她生存的力量之一。

我從我媽身上漸漸體會流行文化與日常生活的關係,後來,我參與了流行文化,然後,也開始進行當中的研究。

當然,假如我的事業由我媽選擇,她一定有另外的嚮往。

我寫詞寫了十多二十年,她從來沒有親自讓我知道她看過我的作品,只是偶然的會對我說那位親戚那位鄰居在電視上看到了我的名字。我學會了那是她表達以兒爲榮的方式,至於念博士,對她來說,更是匪夷所思,讀後感《突然十年便過去讀後感》。我媽較多說的,就是仔啊仔,如果當天你留在政府工作,今天一定賺了很多錢了。

儘管如此,我媽從來沒有阻攔我認爲我重要的選擇。

在種種小事情上,例如去哪家酒樓吃飯,什麼時候應該回家,我媽處處顯示她的霸道,也是焦慮。但在大決定上,她都由得我。我小學畢業,她想我報讀工業中學,因爲我們窮,可能我還未唸完中學已經要出來工作補家計,有門手藝總是好的。但我沒有聽她的,後來,我選了文科,入大學也選了文學院,而不是她期望的法律系。後來,我才醒覺她一定非常的失望,當時我只管做自己認爲該做的事情。

我叫我媽失望的應該很多,而我所知道的應該比她親口告訴我的多。有一次家裏不尋常的剩下我和她,然後她又說起我沒有結婚生子的事情,說沒有機會抱我給她的孫是她做人最大的遺憾。

面對如此粗暴的指責,我也只能還以粗暴。

我說,你當初不也是個走上異路的人嗎?

和我很多我認識的家庭一樣,我媽很少問她的子女提及自己的往事。例如她與我爸的糾結,從來沒有告訴我。我只能間接聽回來,加上自己的推理與幻想,然後就成爲我所相信的歷史:她還是少女的時候離開了自己的家,搬到了一個相熟男生的家,後來又跟他們一家去了香港,我媽本姓周,到香港後跟了這個男生一家姓成,誰知後來又改嫁了給姓周的,誰知後來這個姓周的與另一個女人在另一個地方經營了另一個家。剩下她,與我,和我姐,在香港。

當中的曲折她都沒有多說。我唯有認定她當時一定是離奇的少女。

而這個離奇的少女在認識她最後幾年,變得充滿牢騷,不是抱怨周身骨疼就是苦哀嘆百無聊賴。她躺在牀上的那種孤獨,往往令我想起更早年的她,換了抑鬱症,不是睡覺,就是罵人。

那時候我只有十多歲,突然失去了堅強的媽媽,因此我害怕軟弱。有一次,我媽批評某個婦人,說她只能共富貴不能共患難,我覺得她在說我,而後來,我又三番四次的神經質的證明我也可以此志不渝。

對於我媽近年的孤獨,我無能爲力。幸好她在體力還可以的時候,我說服她來阿姆斯特丹探我。那一年的夏天特別明媚,她開心的坐在輪椅上跟我們到處觀光。我問她吃西餐還是中菜,她說,當然是西餐,中餐隨時在香港也吃得到。有一個下午,我們坐在路邊的咖啡店,我媽對旁邊一家雜貨店很有興趣,於是一個人撐着柺杖蹣蹣跚跚的走過去,儘管語言不通,她還是滿載而歸。

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看過如此活潑,如此有生命力的媽媽。

在阿姆斯特丹機場送別的時候,我強烈的覺得,可能我不會再見如此的她了,我不知所措。我媽握着我的手,說:仔,我知你乖。

我常常覺得"乖"這個字很奇怪,就像是缺了什麼似的。對,是一雙腿。可能是我先學會了"加減乘除"的"乘"。而假如我是乖仔,我媽是不是良母呢?然後,我發覺,跟"乖"一樣,"良"對我來說也是不完整的字,我想到了"娘"。我不是不明白,女良成娘,但我更覺得是娘必須拋棄作爲女人一些珍貴的東西才成就了良。

所謂的美德難道都是殘缺,都需要拋棄才能成就的。

那一天,我爲了思念,跑到一個我認爲最值得我坐下來思念的地方,從傍晚一直到天黑,暮色居然爬到了我的眼裏。我在紙上試圖寫下我所有關於我媽的事。

這頁紙後來放進我新買的牛仔褲袋裏。

染了藍。

紙上很多的筆記,銀鐲子、耳挖、蘿蔔糕、新師奶…我都沒有寫下來。先前撒下一把土,後來一點一滴的執拾起來,這樣的事談不上完成不完成。

只能繼續

紙上若隱若現的藍,就像當時一個約定。

《孤獨及其所創造的》裏有句話說的很好,試圖說關於任何人任何事都是一種虛榮。

於我,虛榮也許是我稍有把握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