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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出的標誌讀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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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博科夫特意選擇了一個看似與內容毫不相關的標題,除卻一貫喜歡隱喻和文字遊戲的原因外,還爲了表達一種對批評家們的挑釁:怎麼樣,沒有我的指點,你們能找出它與主題之間的隱祕聯繫嗎?

庶出的標誌讀後感

“庶出的標誌”即盾徽右上方到左下方的對角斜紋,納博科夫想用這個標誌暗示一種破壞、怪誕、扭曲。這可謂是鍾愛拐彎抹角的納式風格的經典體現。在這樣一個荒誕不經的世界,高雅文化反被大衆文化壓迫,人們崇尚平庸,厭惡特殊、個性和精英,至少表面上可以說是如此。然而,克魯格作爲一個國家的異類,拒絕與當政黨合作,由於學術聲譽在國外美名遠揚。並且,這個愚蠢政黨的黨魁竟然是自己小時候所厭惡的那位愛以迴文稱呼他人,併爲大家所唾棄的討厭鬼。這不可說不是納博科夫幽默的一次展現:小時候在同一所學校長大的人,後來竟然以這樣一種關係相對立起來。

無疑,納博科夫是崇尚精英主義的。在這個由庸人帶領的國家中,居然連恐怖政治這種事情都做不到盡善盡美,威脅一個人還威脅不到實處,採用的全是不動腦筋的做法。正如納博科夫說,他們是逐步成長、慢慢摸索的,甚至經過一系列可笑的錯誤才找到了方法,明白他們一直忽略了擺在眼前的克魯格的弱點:他的兒子。但抓去他的兒子以作威脅後,卻又因爲一堆庸人的手忙腳亂錯將男孩當成治療品,送到精神病人的小刀之下,逼瘋了克魯格。

在其他反烏小說中,專權通常帶來的都是秩序和冰冷的機械性。例如《我們》中高度統一的個人維護着機器般運轉的整體、《1984》中完備的監視監聽設備和高度緊張的工作、《美麗新世界》甚至從嬰兒開始就已劃定界限、設置人們的身份、《使女的故事》裏嚴格而森明的女人的身份等級。他們通常牢不可破的原因便是這份井然的支持,就像高度精確咬合的齒輪一般難以打破。

而納博科夫卻反其道而行之,他的小說中展現的是一種“專制的混亂”——專權並沒有帶來所謂的秩序井然,相反,小說中呈現的是一場前所未有的滑稽劇,一場混亂,取得前所未有至高權力的普通人們讓權力遊戲顯得如同一場鬧劇。事實也就是如此:橋不再是橋,因爲到達不了兩邊,兩邊的守衛都是最愚蠢又最自大的普通人;大費周折把哲學家弄到領導人前,像抓兔子似的把他的朋友扔進監獄,搞得知識分子內部一團混亂,甚至諂媚地向政權求饒;把克魯格的兒子弄丟,隨意找了一個上來充數,妄想父親無法認出自己的親身子。這個想要把普通人和精英顛倒的社會,把矛頭對向無害的學術人士,在想方設法讓他們屈從的過程中無疑陷入了可怕的混亂。

對待藝術家們,納博科夫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認爲學術應當是純粹的,應當脫離政治,學者們也應當與政治作儘量的遠離。克魯格作爲一種沒落英雄式人物,揹負着同伴的離去、政權的壓迫、同行的勸解,卻仍在舊有道路上堅持前行,這無疑讓納博科夫十分欣賞,不然他也不會被一陣痛憐攝住,跳進小說裏,給予克魯格慈悲的解脫。而小說中荒腔走板的在職者、曲解莎翁以擁護現有政治的人、向政權跪地求饒的大學教授們,則因爲失去了其純粹性,得到了納博科夫不留情面的鄙嘲。

但納博科夫自己說,小說的主線是克魯格和他兒子的故事。他在本篇中雖然一直與政治粘連,卻表達了一種與它兩立而脫離的狀態。那麼,除卻對愚蠢政權的憎惡和嘲弄以外,納博科夫還想表達什麼呢?

可以說,是一種美的流逝。

開頭,納描寫了一片明淨的水窪,它是那麼純粹而美麗,好像並不存在於這個世界:它更像是納博科夫從另一個時空搬運來的東西,或者說,克魯格以前生存的世界的遺物。它作爲一灘印記,是克魯格在想妻子死亡的時候瞧見的,因此成了他回憶妻子的引子。在這澄澈的鏡子面前,克魯格由周圍境遇的荒誕想起妻子,想起死亡。這水窪是過去生活圖景的斷存,代表着不可往復的昔日,那個自由的政治環境和輕鬆的輿論氛圍,同時也代表着克魯格死去的愛情。

以及藝術和哲學的純粹與高遠,隨着一羣庸碌螞蟻的踐踏變成了地上的殘枝。經典被隨意更改、廉價庸俗的書籍暢銷、純潔的學術研究者向政治俯首稱臣。這一切都在腐蝕着克魯格,把這個意志堅強的男人弄得痛苦不堪。

而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無疑是克魯格兒子的意外死亡。大衛的死亡更是凸顯了整個政權的愚蠢和可笑。明知大衛的重要性,衆人卻無視克魯格的反應,將他一路送進了屠宰場。殺人的方式更是顯示出來原始人的愚昧,更可怕的是他們還接受了心理學的指導(納博科夫對弗洛伊德的又一怒懟)。

克魯格周圍美的元素的絲絲散去,將他變成了一個甚至失去眼淚的精巧悲劇,因而他本人也成爲了一種哀痛的美。而這時,納博科夫伸出了作者的雙手,將他的兒子從痛苦中拯救而出。

“死亡只是一種風格。”

可對於小說人物,死亡確實是一種風格。處於更爲宏大的悲劇中的我們呢?死亡又是一種怎樣的東西?納博科夫借克魯格的口提出了一個觀點:我們已經歷過生存前的虛無,死亡不過是對虛無的重溫罷了。但死亡前的虛無與我們無關,死亡後的虛無卻困擾着我們的生時。在此,問題已經深化成了言語無法表達的、石頭一般的東西,它沉沉地壓在我們心臟上方。

值得一提的是,納博科夫毫不留情地對他討厭的幾位作家做出了尖銳嘲諷。《頓河無戰事》這本書的書名淋漓盡致地展示了這一點。

至於納在其中的文字遊戲,想必還是自己領悟到了最妙。他作爲一個對小說細節不厭其煩的人,甚至親自畫出了《安娜·卡列尼娜》裏的車廂爲學生講解。該小說刨去故事骨架,更像是納博科夫文字藝術的一種展覽。想必他最幸福的時刻,就是有讀者前來,手拿他的得意作品,詢問其中精心設計的種種細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