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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史》卷四十六 列傳第三十四大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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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史》卷四十六 列傳第三十四

孫紹,字世慶,昌黎人也。少好學,通涉經史。初爲校書郎,稍遷給事中,後爲門下錄事。好言得失,與常景共修律令。延昌中,紹表曰:臣聞建國有計,雖危必安;施化能和,雖寡必盛;政乖人理,雖合必離;作用失機,雖成必敗。此乃古今同然,百王之定法也。今二虢京門,了無嚴防;南北二中,復闕固守;長安、鄴城,股肱之寄;穰城、上黨,腹背所馮。四軍、五校之軌,領、護分事之式,徵兵儲粟之要,舟車水陸之資,山河要害之權,緩急去來之用,持平赴救之方,節用應時之法,特宜修置,以固堂堂之基。持盈之體,何得而忽?且法開清濁,而清濁不平;申滯理望,而卑寒亦免。士庶同悲,兵徒懷怨。中正賣望於下里,主案舞筆於上臺,真僞混淆,知而不糾,得者不欣,失者倍怨。使門齊身等而涇、渭奄殊,類應同役而苦樂縣異,士人居職,不以爲榮;兵士役苦,必不忘亂。故有競棄本生,飄藏他土。或詭名託養,散沒人間;或亡命山藪,漁獵爲命;或投杖強豪,寄命衣食。又應遷之戶,逐樂諸州;應留之徒,避寒歸暖。職人子弟,隨榮浮游,南北東西,卜居莫定。關禁不修,任意取適,如此之徒,不可勝數。爪牙不復爲用,百工爭棄其業。混一之計,事實闕如;考課之方,責辦無日;流浪之徒,決須精校。今強敵窺時,邊黎伺隙,內人不平,久戍懷怨。戰國之勢,竊謂危矣。必造禍源者,北邊鎮戍之人也。若夫一統之年,持平用之者,大道之計也;亂離之期,縱橫作之者,行權之勢也。故道不可久,須文質以換情;權不可恆,隨污隆以牧物。文質應世,道形自安;污隆獲衷,權勢亦濟。然則王者計法之趣,化物之規,圓方務得其境,人物不失其地。又先帝時,律、令並議,律尋施行,令獨不出,十餘年矣。臣以令之爲體,即帝王之身,分處百揆之儀,安置九服之節,乃是有爲之樞機,世法之大本也。然修令之人,亦皆博古,依古撰置,大體可觀,比之前令,精粗有在。但主議之家,大用古制。若令依古,高祖之法,復須升降,誰敢措意有是非哉?以是爭故,久廢不理。然律、令相須,不可偏用,今律班令止,於事甚滯。若令不班,是無典法,臣下執事,何依而行?臣等修律,非無勤止,署下之日,臣乃無名,是謂農夫盡力,他食其秋,功名之所,實懷於悒。

正光初,兼中書侍郎。紹性抗直,每上封事,常至懇切,不憚犯忤。但天性疏脫,言乍高下,時人輕之,不見採覽。紹兄世元善彈箏,早卒。紹後聞箏聲,便涕泗鳴咽,舍之而去。後爲太府少卿,曾因朝見,靈太后謂曰:"卿年稍老矣。"紹曰:"臣年雖老,臣卿乃少。"太后笑之。遷右將軍、太中大夫。

紹曾與百僚赴朝,東掖未開,守門候旦。紹於衆中引吏部郎中辛雄於衆外,竊謂曰:"此中諸人,尋當死盡,唯吾與卿,猶享富貴。"未幾,有河陰之難。紹善推祿命,事驗甚多,知者異之。

永安中,拜太府卿,以前參議《正光壬子歷》,賜爵新昌子。後卒於右光祿大夫,贈尚書左僕射,諡曰宣。子伯元襲爵。

張普惠,字洪賑,常山九門人也。身長八尺,容貌魁偉,精於《三禮》,兼善《春秋》、百家之說。太和十九年,爲主書,帶制局監,頗爲孝文所知。轉尚書都令史。任城王澄重其學業,爲其聲價。澄爲雍州刺史,啓普惠爲府錄事參軍,尋行馮翊郡事。

澄功衰在身,欲七月七日集文武北園馬射。普惠奏記於澄曰:竊聞三殺九親,別疏暱之敘;五服六術,等衰麻之心。皆因事飾情,不易之道者也。然則莫大之痛,深於終身之外;書策之哀,除於喪紀之內。外者不可無節,故斷之以三年;內者不可遂除,故敦之以日月。況《禮》,大練之日,鼓素琴,蓋推以即吉也;小功以上,非虞祔練除不沐浴,此拘之以制也。曾子問曰:"相識有喪服,可以與於祭乎?"孔子曰:"緦不祭,又何助於人。"祭既不與,疑無宴食之道。又曰:"廢喪服,可以與於饋奠之事乎?"子曰:"脫衰與奠,非禮也。"注云:"謂其忘哀疾。"愚謂除喪之始,不與饋奠,小功之內,其可觀射乎?《雜記》雲:"大功以下,既葬適人,人食之。其黨也食之,非其黨不食。"食猶擇人,於馬射爲或非宜。伏見明教,立射會之限,將以二七令辰,集城中文武肄武藝於北園,行揖讓於中否。時非大閱之秋,景涉妨農之節,國家縞禫甫除,殿下功衰仍襲,釋而爲樂,以訓百姓,便是易先王之典教,忘哀慼之情,恐非所以昭令德、視子孫者也。案射儀,射者以禮樂爲本,忘而從事,不可謂禮;鐘鼓弗設,不可謂樂。舍此二事,何用射爲!又七日之戲,令制無之,班勞所施,慮違事體,府庫空虛,宜待新調。乞至九月,備飾盡行,然後奏《狸首》之章,宣矍相之命,聲軒縣,建雲鉦,神人忻暢於斯時也。

澄意納其言,託辭自罷,乃答曰:"今雖非公制,而此州承前已有斯式。且纂文習武,人之常藝。豈可於常藝之間,要須令制乎?《禮》,兄弟內除,明哀已殺;小功,客至主不絕樂。聽樂則可,觀武豈傷?直自事緣須罷,先以令停,方獲此請,深具來意。"

澄轉揚州,啓普惠以羽林監領鎮南大將軍開府主簿。普惠既爲澄知,歷佐二藩,甚有聲譽。還朝,仍羽林監。

澄遭太妃憂,臣僚爲立碑頌,題碑欲雲"康王元妃之碑"。澄訪於普惠,普惠答曰:"謹尋朝典,但有王妃,而無元字。魯夫人孟子稱元妃者,欲下與繼室聲子相對。今烈懿太妃作配先王,更無聲子、仲子之嫌,竊謂不假元字以別名位。且以氏配姓,愚以爲在生之稱,故《春秋》’夫人姜氏至自齊’;既葬,以諡配姓,故經書’葬我小君文姜’,又曰’來歸夫人成風之襚’,皆以諡配姓。古者婦人從夫諡,今烈懿太妃德冠一世,故特蒙褒錫,乃萬代之高事,豈容於定名之重,而不稱’烈懿’乎。"澄從之。

後爲步兵校尉,以本官領河南尹丞。宣武崩,坐與甄楷等飲酒遊從,免官。故事,免官者,三載之後,降一階而敘,若才優擢授,不拘此限。熙平中,吏部尚書李韶奏普惠有文學。依才優之例,敕除寧遠將軍、司空倉曹參軍。朝議以不降階爲榮。時任城王澄爲司空,表議書記多出普惠。

廣陵王恭、北海王顥疑爲所生祖母服期與三年,詔羣僚會議。普惠議曰:謹案:二王祖母皆受命先朝,爲二國太妃,可謂受命於天子,爲始封之母矣。《喪服》"慈母如母",在三年章,傳曰:"貴父命也。"鄭注云:"大夫之妾子,父在爲母大功,則士之妾子爲母期。父卒,則皆得伸。"此大夫命其妾子,以爲母所慈,猶曰貴父命,爲之三年;況天子命其子爲列國王,命其所生母爲國太妃,反自同公子爲母練冠之與大功乎。《傳》曰:"始封之君,不臣諸父昆弟。"則當服其親服。若魯、衛列國,相爲服期,判無疑矣。何以明之?《喪服》:"君爲姑姊妹女子子嫁於國君者。"《傳》曰:"何以大功?尊同也。尊同,則得服其親服。諸侯之子稱公子,公子不得禰先君。"然則兄弟一體,位列諸侯,自以尊同,得相爲服,不可還準公子,遠厭天王。故降有四品,君、大夫以尊降,公子、大夫之子以厭降,名例不同,何可亂也。《禮》,大夫之妾子,以父命慈己,申其三年。太妃既受命先帝,光昭一國,二王胙土茅社,顯錫大邦,舍尊同之高據,附不禰之公子,雖許、蔡失位,亦不是過。《服問》曰:"有從輕而重,公子之妻,爲其皇姑。"公子雖厭,妻尚獲申,況廣陵、北海,論封君則封君之子,語妃則命妃之孫,承妃纂重,遠別先皇,更以先後之正統,厭其所生之祖嫡,方之皇姑,不以遙乎?今既許其申服,而復限之以期,比之慈母,不亦爽歟?《經》曰:"爲君之祖父母、父母、妻、長子",《傳》曰:"何以期?父母長子君服斬。妻則小君。父卒,然後爲祖後者,服斬。"今祖乃獻文皇帝,諸侯不得祖之。母爲太妃,蓋二王三年之證。議者近背正經,以附非類,差之毫毛,所失或遠。且天子尊則配天,莫非臣妾,何爲命之爲國母,而不聽子服其親乎?《記》曰:"從服者,所從亡則已。"又曰:"不爲君母之黨服,則爲其母之黨服。今所從既亡,不以親服服其所生,則屬從之服,於何所施?若以諸王入爲公卿,便同大夫者,則當今之議皆不須以國爲言也。今之諸王,自同列國,雖不之國,別置臣僚,玉食一方,得不以諸侯言之?

敢據《周禮》,輒同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