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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史》卷七十七 列傳第六十五大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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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史》卷七十七 列傳第六十五

裴政,字德表,河東聞喜人也。祖邃,父之禮,並《南史》有傳。政幼聰明,博聞強記,達於從政,爲當世所稱。仕樑,以軍功封爲夷陵侯,給事黃門侍郎。及魏軍圍荊州,政在外見獲,蕭察謂政曰:"我,武皇帝之孫,不可爲爾君乎?爾何煩殉身於七父。若從我計,則貴及子孫,不然,分腰領矣。"鎖之,送至城下,使謂元帝曰:"王僧辯聞臺城破,已自爲帝。王琳孤弱,不能復來。"政許之。既而告城中曰:"援兵大至,吾以間使被禽,當以碎身報國。監者擊其口,終不易辭。察怒,命趣行戮。蔡大業諫曰:"此人之望也,殺之,則荊州不可下。因得釋。會江陵平,與城中朝士俱送京師。周文聞其忠,援員外散騎侍郎,引入相府。命與盧辯依《周禮》建六官,並攢次朝儀,車服器用,多遵古禮,革漢、魏之法,事並施行。尋授刑部下大夫,轉少司憲。政明習故事,又參定周律。能飲酒,至數鬥不亂。簿案盈幾,剖決如流,用法寬平,無有冤濫。囚徒犯極刑者,乃許其妻子入獄就之。至冬,將行決,皆曰:"裴大夫致我於死,死無所恨。"又善鐘律,嘗與長孫紹遠論樂,事在《紹遠傳》。

隋開皇元年,爲率更令,加上儀同三司。詔與蘇威等修定律令。採魏、晉刑典,下至齊、樑,沿革輕重,取其折衷。同撰著者十餘人,凡疑滯不通,皆取決於政。進位散騎常侍,轉左庶子。多所匡正,見稱純愨,東宮凡有大事,皆以委之。右庶子劉榮,性甚專固。時武職交番,通事舍人趙元愷作辭見帳,未及成。太子再三催促,榮令元愷口奏,不須造帳。及奏,太子問:"名帳安在?"元愷雲:"稟承劉榮,不聽造帳。"太子即以詰榮,榮便拒諱,太子付政推問。未及奏狀,阿附榮者先言於太子曰:"政欲陷榮,推事不實。"太子召責之,政曰:"凡推事有兩,一察情,一據證,審其曲直,以定是非。臣察榮位高任重,縱實語元愷,蓋是纖介之愆,計不須諱。又察元愷,受制於榮,豈敢以無端之言妄相點累。二人之情理正相似。元愷引左衛率崔茜等證,茜款狀悉與元愷符同。察情既敵,須以證定。臣謂榮語元愷非虛。"太子亦不罪榮,而稱政平直。

政好面折人短,而退無後言。時雲定興數入侍太子,爲奇服異器,進奉後宮,又緣女寵,來往無節。政數切諫,太子不納。政謂定興曰:"公所爲不合禮度。又元妃暴薨,道路籍籍,此於太子非令名也。願公自引退,不然將及禍。"定興怒,以告太子,太子益疏政。由是出爲襄州總管,妻子不之官,所受秩奉,散給僚吏。人犯罪者,陰悉知之,或竟歲不發,至再三犯,乃因都會時,於衆中召出,親案其罪,五人處死,流、徒者甚衆。合境惶懾,令行禁止,稱爲神明,爾後不修囹圄,殆無諍訟。卒於官。著《承聖實錄》十卷。及太子廢,文帝追憶之曰:"向遣裴政、劉行本在,共匡弼之,猶應不令至此。"

子南金,位膳部郎,學涉有文藻,以輕財貴義稱。

李諤,字士恢,趙郡人也。博學解屬文。仕齊,爲中書舍人,有口辯,每接對陳使。周平齊,拜天官都上士。諤見隋文帝有帝王志操,深自結納。及帝爲丞相,甚見親待,訪以得失。時兵革屢動,國用虛耗,諤上《重谷論》以諷焉。帝納之。及受禪,歷比部、考功二曹侍郎,賜爵南和伯。諤性公方,明時務。遷書侍御史。上謂羣臣曰:"朕昔爲大司馬,每求外職,李諤陳十二策,苦勸不許,朕遂決意在內。今此事業,諤之力也。"賜物二千段。

諤見禮教凋弊,公卿薨亡,其愛妾侍婢,子孫輒嫁賣之,遂成風俗,乃上書曰:"臣聞追遠慎終,人德歸厚,三年無改,方稱爲孝。如聞大臣之內,有父祖亡沒,日月未久,子孫無賴,引其妓妾,嫁賣取財,有一於此,實損風化。妾雖微賤,親承衣履,服斬三年,古今通式。豈容遽褫衰絰,強傅鉛華,泣辭靈幾之前,送付他人之室?凡在見者,猶致傷心,況乎人子,能堪斯忍!復有朝廷重臣,位望通貴,平生交舊,情若弟兄。及其亡沒,杳同行路,朝聞其死,夕規其妾,方便求娉,以得爲限。無廉恥之心,棄友朋之義。且居家理務,可移於官,既不正私,何能贊務?"上覽而嘉之。五品已上妻妾不得改醮,始於此也。

諤又以時文體尚輕薄,流宕忘反,上書曰:

臣聞古先哲王之化人也,必變其視聽,防其嗜慾,塞其邪放之心,示以淳和之路。五教六行,爲訓人之本,《詩》、《書》、《禮》、《易》,爲道義之門。故能家復孝慈,人知禮讓,正俗調風,莫大於此。其有上書獻賦,制誄鐫銘,皆以褒德序賢,明勳證理。苟非懲勸,義不徒然。降及後代,風教漸落。魏之三祖,更尚文詞,忽君人之大道,好雕蟲之小藝。下之從上,有同影響,競騁文華,遂成風俗。江左齊、樑,其弊彌甚,貴賤賢愚,唯務吟詠。遂復遺理存異,尋虛逐微,競一韻之奇,爭一字之巧。連篇累牘,不出月露之形,積案盈箱,唯是風雲之狀。世俗以此相高,朝廷據茲擢士。祿利之路既開,愛尚之情愈篤。於是閭里童昏,貴遊總卯,未窺六甲,先制五言。至如羲皇、舜、禹之典,伊、傅、周、孔之說,不復關心,何嘗入耳。以傲誕爲清虛,以緣情爲勳績,指儒素爲古拙,用詞賦爲君子。故文筆日繁,其政日亂,良由棄大聖之軌模,構無用以爲用也。捐本逐末,流遍華壤,遞相師祖,久而愈扇。

及大隋受命,聖道聿興,屏黜浮詞,遏止華僞。自非懷經抱持,志道依仁,不得引預搢紳,參廁纓冕。開皇四年,普詔天下,公私文翰,並宜實錄。其年九月,泗州刺史司馬幼之文表華豔,付所司推罪。自是公卿大臣感知正道,莫不鑽仰墳素,棄絕華綺,擇先王之令典,行大道於茲世。

如聞外州遠縣,仍踵弊風,選吏舉人,未遵典則。宗黨稱孝,鄉曲歸仁,學必典謨,交不苟合,則擯落私門,不加收齒;其學不稽古,逐俗隨時,作輕薄之篇章,結朋黨而求譽。則選充吏職,舉送天朝。蓋由縣令、刺史,未行風教,猶挾私情,不存公道。臣既忝憲司,職當糾察。若聞風即劾,恐掛綱者多,請勒有司,普加搜訪,有如此者,具狀送臺。

諤又以當官者好自矜伐,覆上奏具陳其弊。請加罪黜,以懲風軌。上以諤前後所奏頒示天下,四海靡然向風,深革其弊。諤在職數年,務存大體,不尚嚴猛,由是無剛謇之譽,而潛有匡正之志。

邳公蘇威以臨道店舍,乃求利之徒,事業污雜,非敦本之義。遂奏約遣歸農。有願依舊者,在所州縣,錄附市籍,仍撤毀舊店,並令遠道,限以時日。時逢冬塞,莫敢陳訴。諤因別使,見其如此,以農工有業,各附所安,逆旅之與旗亭,自古非同一概,即附市籍,於理不可。且行旅之所依託,豈容一朝而廢?徒爲勞擾,於事非宜。遂專決之,並令依舊。使還詣闕,然後奏聞。文帝善之曰:"體國之臣,當如此矣。"以年老,出拜通州刺史,甚有惠政,人夷悅服。卒官。

四子。世子大方襲爵,最有才器。大業初,判內史舍人。次大體、大鈞,並位尚書郎。

鮑宏,字潤身,東海郯人也。父機,以才學知名。仕樑,位書侍御史。宏七歲而孤,爲兄泉之所愛育。年十二,能屬文,嘗和湘東王繹詩,繹嗟賞不已,引爲中記室。累遷通直散騎侍郎。江陵平,歸於周,明帝甚禮之,引爲麟趾殿學士。累遷遂伯下大夫。與杜子暉聘陳,謀伐齊,陳遂出兵度江以侵齊。帝嘗問宏取齊策,宏以爲"先皇往日,出師洛陽,彼有其備,每不克捷。如臣計者,進兵汾、潞,直掩晉陽,出其不虞,以爲上策。"帝從之。及定山東,除小御正,賜爵平遙縣伯,加儀同。隋文帝作相,奉使山南。會王謙舉兵於蜀,路次潼州,爲謙將達奚惎所執,逼送成都,竟不屈節。謙敗,馳傳入京,文帝嘉之,賜以金帶。及受禪,加開府,進爵爲公。歷利、邛二州刺史,秩滿還京。時有尉義臣者,其父崇不從尉遲迥,從復與突厥戰死。上嘉之,將賜姓金氏。訪及羣下,宏曰:"昔項伯不同項羽,漢高賜其姓劉氏,秦真父能死難,魏武賜姓曹氏。請賜以皇族。"帝曰:"善。"因賜義臣姓楊。後授均州刺史,以目疾免,卒於家。

初,周武帝敕宏修《皇室譜》一部,分爲《帝緒》、《疏屬》、《賜姓》三篇。有集十卷,行於世。